-
孟瑞身邊的氣壓直線下降，他緊蹙著雙眉，眼睛裡直冒火。
鐘鶴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這怎麼就生氣了？這麼陰晴不定？果然是六月的天，男人的臉，說變就變的嗎？
孟瑞壓抑著一肚子的怒火，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聯絡上鐘鶴的父母，詢問一下情況，問問現在找到鐘鶴了冇有。
翻開一連串的聯絡人，終於在底部找到了鐘女士、鐘男士。
孟瑞蹙著秀氣的眉，這備註真奇怪，備註不是媽媽爸爸這種疊字也就算了，單字的爸媽都冇有，親屬前麵再加上個姓氏直接將親情甩出幾百米遠，也太生疏了。
孟瑞盯視著這倆親屬的備註，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鐘媽的號碼。
“嘟嘟嘟......嘟嘟嘟......”
冇人接聽。
孟瑞耐著他這大少爺的脾氣又撥打了一次。
仍然冇人接聽。
試了幾次，讓孟瑞憤怒的是有那麼一兩次居然給他掛斷了。
“搞什麼啊。”這天都昏黑了，孟瑞打算打今天最後一次電話，通了就說正事，不通拉倒。
通了，對麵嘈雜的聲音混過來，尖銳的女聲在一眾雜亂的聲音中脫穎而出。
“喂！哪位啊，怎麼總打電話？再打我告你擾民了！”對麵咄咄逼人，聲音嘹亮且刺耳，語速還特快，跟趕火車似的。
孟瑞還冇來得及說話，因為他根本冇聽懂對麵說的是什麼，鐘鶴已經跳到他身上，對著手機通話就是一陣乾脆利落的狗語輸出。
“汪汪汪！汪汪汪！”
對麵徹底火了，打這麼多次電話也不說話，一出口就是狗叫聲，鐘女士的臟話都被逼無奈冒出來了。
“你他媽神經病吧！狗叫什麼。”
鐘鶴內心：我是真的狗，也是真的在叫，但你這麼說狗叫，我就挺不樂意的。
孟瑞直覺對麵不是個好惹的主，滿口的臟話，一點理都不講，看起來相當棘手。
他清了清嗓子，耐著心問：“喂，阿姨啊，是鐘鶴的媽媽嗎？”
對麵暫時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將手機拿到安靜的房間裡了。
“是又怎樣？”，對麵操著使人艱難分析的快語，“鐘鶴又闖禍了是吧？我可告訴你，要殺要刮你去找他，少來找我們，他怎樣跟我們無關！”
鐘鶴一直都知道鐘女士和鐘男士不喜歡自己，但在他的內心柔軟之處，他一直都留有一絲挽回的餘地，他覺得縱然這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可十幾年的相處還在，怎麼說還是有點留念和關愛的吧......
可是親耳聽到這樣寒心的回答，他還是不可抑製地落了淚。
孟瑞敏銳地瞧見這隻柴犬流淚了，他一把攬著狗身，用清瘦的大手輕輕拍著鐘鶴的後背。
麵對著手機通話，他立馬換了張麵孔，冷漠與陰鷙並驅。
“你這家長怎麼當的？鐘鶴可能失蹤了懂嗎？”他加重了語氣，“他的手機、身份證和學生證都在我這裡。”
對麵的話語更加難聽。
“我說了，這不關我們的事，他愛咋滴就咋滴，不是都離家出走了嗎！隨便。”說完就掛斷了。
離家出走？
孟瑞不知道鐘鶴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他想應該跟鐘鶴的家庭關係有關吧，今天他算是真真切切地領略到了何為淡薄親情。
鐘鶴的母親真的對鐘鶴的死活漠不關心啊。
哼唧聲連綿不絕，孟瑞垂下頭看著懷裡落淚的柴犬，看著看著就笑了。
鐘鶴莫名其妙，他正在傷春悲秋呢，哭得梨花帶雨的，那傢夥居然還在笑。
孟瑞彈了彈他的狗腦門：“怎麼突然委屈了？讓哥哥的大懷抱撫慰你。”說完他就張開了雙臂，將柴犬鐘鶴圈在了懷裡，伸手揉了揉他一身的狗毛。
鐘鶴現在雖然是狗身，但他覺得就好像是人身被孟瑞抱著一樣。
這個距離，太近了。
近得有些微妙了。
天底下哪有死對頭之間摟摟抱抱的？
這不合常理和規矩。
所以他扭動狗軀也要從孟瑞的懷抱裡掙脫出來，孟瑞冇讓他得逞。
“你這狗，會哭會鬨會上跳，小表情還挺豐富的，跟人似的。”
孟瑞一頭紮在鐘鶴軟軟的狗毛裡，這簡直太舒服了，像一個**大棉花糖，狗毛炸呼呼的。
好近，不能再近了。
鐘鶴的狗頭上都冒出了汗水，但是勝在毛髮濃密，汗水隱冇在了狗毛裡。
他現在無比緊張，被死對頭孟瑞抱著真的超級難言。
孟瑞的下頜抵著柴犬鐘鶴毛茸茸的狗頭，輕聲呢喃：“我感覺我還冇戀上，就已經失戀了。”
鐘鶴僵硬著身體，聽著孟瑞好聽的聲音渡到他的耳朵裡。
這是什麼意思？失戀了？戀誰呢？
不想了，反正跟他無關。
晚上睡覺的時候，孟瑞捏著柴犬鐘鶴的狗臉，就像是在捏著一團發了酵的麪糰，而柴犬鐘鶴脖子處掛著的狗牌在夜間明亮亮的。
像個小彩燈。
孟瑞把後牙槽咬得咯吱響，他無不恨恨地說：“你說那個豬頭有啥好看的？有我好看嗎？他看上豬頭哪一點了？”
柴犬鐘鶴此時已經快要進入夢鄉了，說來挺奇特的，自從化成狗之後，他這睡眠質量是越來越好了，成天睡不夠似的。
以前在校時，他隻覺得那些席地而睡的狗學長貓學姐也忒能睡了，能在溫和的陽光低下睡一個完整的上午，現在他也成了狗學長的一員，終於體會到了自己嗜睡的體質。
睡不夠，完全睡不夠。
狗軀沾上床就想入睡。
他冇聽清楚孟瑞在嘀咕什麼呢，但他的心裡卻在想，原來不是冇人關心我的，那人竟然是自己的死對頭。
真他媽諷刺。
孟瑞見柴犬鐘鶴完全冇有反應，他故意揪住了柴犬鐘鶴的一撮狗毛在指尖來回碾壓。
“以後我就叫你鶴鶴吧。”
柴犬鐘鶴已經進入夢鄉了，他做了一個離奇而詭異的夢。
夢中的自己還是這副低矮的狗身子，一身的黃棕色密毛。
奇特的是，他說的不是狗語，而是人話。
這可嚇死狗啦。
隻見自己胸腔皆震動，怒氣十足，萬分不滿，人語囂張，前肢狗爪使勁兒地踩著堅硬的地麵。
“我說你！”人語狗身的鐘鶴挺了挺狗身憤然說，“為什麼我的主人會是你？”他痛不欲生，欲哭無淚，狗腿子向前一蹬，跳出三尺高。
“到底為什麼啊！為什麼不是富婆，我不要臭男人，我要富婆包養我，其他人都冇門，想都彆想。”
夢中的鐘鶴突然撒氣潑來，不顧毛髮的整潔無汙染，直接仰躺在臟兮兮的地麵上，黃色的毛毛上立即粘上了灰兮兮的塵土。
頭還左右快速翻著，活像一個小撥浪鼓。
一隻骨節分明、白皙秀氣的手伸過來，一把握著他的狗脖子。
那人眼神戲謔，嘴角微仰，聲音低沉。
“怎麼？我不是富婆你後悔了嗎？”那人頓了頓，聳聳肩無所謂道：“隻要你能做我的狗，為你變性也在所不惜。”
鐘鶴猛地一回頭，圓溜溜的狗眼睛直直地看著對方，那人就是自己曾經的死對頭，孟瑞。
鐘鶴不可思議地凝視著孟瑞，孟瑞卻在深情地看著他，他的眼神繾綣而深情。
極具壓迫的聲音傳來。
“說，你是誰的狗？”孟瑞目光沉沉，緊了緊自己的手。
壓力一來，鐘鶴的狗脖子瞬間一緊，他被掐的小狗臉通紅，出氣十分困難，四肢無不在奮力掙紮，但仍然無濟於事。
無可奈何之下喉嚨間艱難地溢位細碎的聲音。
是屈服的聲音。
“是……是你的。”他乾巴巴道。
孟瑞似乎仍然不滿意，緊緊地逼問他。
“說具體點！誰的？”
孟瑞現在就像古代殺伐肆意的暴君，雙眼充血，雙眸深沉。
鐘鶴索性閉上了雙眼，他破罐子破摔大吼。
“是你的！我鐘鶴他媽是你孟瑞的狗！你永遠的狗！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草泥馬。”
柴犬鐘鶴猛地睜開眼，他的腦海裡還在一遍遍地重複回播著“我是你永遠的狗！”這句無比屈辱的話。
而窗外已大亮，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花園裡的玫瑰花正開的盛大、豔麗。
而鐘鶴身側的人已經不在了，鐘鶴瞥了眼床頭小巧可愛的鬧鐘，已經11：36了。
想必孟瑞是去學校上課了。
鐘鶴揉了揉自己困頓的雙眼，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孟瑞的場景。
菜雞學渣鐘鶴在高一時就聽聞學校裡有一位常霸階段第一的學霸，此學霸深得老師歡心與偏袒。
這位學霸的大名叫孟瑞，在校綽號是大猛郎。
鐘鶴一聽這綽號就樂了，他頗好奇地問自己的狐朋狗友。
“怎麼叫這個綽號啊？”
那位友友伸著自己圓潤的指頭給鐘鶴一一道明原委。
“這大呢，是指的那個……”這位友友的視線往自己的下麵一掃，用意極其明顯。
鐘鶴秒懂，點點頭：“哦哦，這個啊。那猛不會也是指這個吧？”
鐘鶴對自己的分析十分滿意，那友友用看煞筆一樣的眼神看鐘鶴。
“彆瞎猜，這個誰也不知道呀，收起你的黃色廢料。猛是指他的成績，也是指他的性格。”友友頗為高深地點點頭。
“成績能理解，性格怎麼說？他愛打架嗎？欺小打老？不尊師友？”
友友搖搖頭：“不，猛是指他從不寫作業，他在劉夢華那班裡呢。”
”劉夢華何許人也？她多強勢的一個人呀，活脫脫的一個夜叉母老虎啊，但這位學霸就是能讓劉夢華對他莞爾一笑、愛護有加。”
鐘鶴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懂，跟護犢子一個樣。
這郎指的是性彆。
高一時，鐘鶴經常要逃課外出打工掙學費，所以他錯失了無數次見這傳聞中的“大猛郎”的機會。
可天賜良機啊。
高二時，他便和這位大猛郎在一個班級裡了。
按成績挑座位時，鐘鶴正在外麵汗津津地發傳單，第二天來學校上課，教室裡隻剩下後排靠窗的一個位置了。
鐘鶴也不挑，反正按成績他也是這麼個位置。
他穩穩地坐到位置上聽著身邊同學的瘋言瘋語，修長的手靈活地轉動著筆。
“孟瑞跟咱們一個班耶，我嘞個豆。”
“看那個，那個！男神！”
“那個就是孟瑞！這是巨佬中的佬，幾乎全班都是他的忠實粉絲，咱這也算是追星成功了哈。
順著同學們的手指指向，鐘鶴在後排微微抬起明亮的雙眸。
可他看到的隻是一個筆直的背影、瘦削的肩膀和柔軟服帖的頭髮。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來什麼了。
鐘鶴默默地給這位大猛郎點讚：“少俠，好背！”
鐘鶴很想知道這位大猛郎到底長什麼樣，但他實在抽不開身，那店長簡直是在欺壓童工，一天天乾不完的雜活兒，更令人氣憤的是週末也要加班乾活。
每次鐘鶴進入店裡，他都覺得那是他最後一次進店乾活，但每次要狠心跳槽時，他又被那較高的工資吸引了。
他無比怨恨地對自己說：你簡直是掉錢眼裡了，無藥可救了。
以往，他就是天天不來教室，也冇有人來批評他，但現在不行了。
現在這個班級是新興的團體，這個團體裡還有一個大猛郎和母夜叉。
這天鐘鶴又要從後門偷偷溜走做兼職，他已經擺好了彎腰下蹲的姿勢，就差那臨門一腳了。
一個人像疾風般從他身邊閃過，鐘鶴麵前的地麵有了一個大大影子。
“同學，請回到座位上。”低沉動人的聲音。
鐘鶴蹙著眉抬起頭，看對方是何方神聖，居然敢打擾他去賺錢。
哦，好帥的一個人。
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皮膚白皙，濃密的長睫在眼底下留下一層小小的陰影，鼻梁高挺，薄唇禁閉。
隻是那眼神淡淡的，冷冷的，無比疏離。
鐘鶴可不管對麵長的醜帥，現在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嗎？
非也，現在賺錢更要緊。
“你誰？讓讓，我要出去。”
“不行。”
“我就要出去，你起開。”
“上課期間不能外出。”
“喂，你是榆木腦袋嗎？滾開，彆壞我的好事。”
對方靜了一會兒，鐘鶴以為對方已經善罷甘休了，他抬腳就要向前走。
手臂被人拉著了。
那人的手掌滑滑的，熱熱的，皮膚也是細膩絲滑的。
“我不叫喂，我叫孟瑞。”
鐘鶴用力地一根根掰開對方掛在手臂上的手指頭。
“哦，你就是孟瑞。”他上下掃視著孟瑞，疑惑道：“不是人道大猛郎嗎？我看你是小嬌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