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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
林西踢開擋在路前被壓扁的廢品,她注視著那金屬質感的廢品旋轉了兩圈,滾到了逼仄的牆角,然後和其他的垃圾堆在一起。
凝視片刻之後,林西緩慢的收回目光。
腐臭的酸味、食物餿掉的味道,還有一絲淺淺的血腥味,它們像無形的觸手,緊緊纏繞著林西的鼻尖,讓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而後她下意識地用左手拉低了頭上的兜帽,低頭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點穿過這條有些昏暗臟亂的巷子。
林西又覺得自己的右手臂有些癢,像是曾經受傷了以後傷口結痂時那種酥癢的感覺,她竭力剋製住自己想要用另一隻手去抓撓的衝動。
從這次任務結束後,林西就覺得身體狀況有些不對勁。
不僅時常感覺到頭暈目眩,甚至在剛剛那一刻,那個金屬廢品彷彿一下子變成了一朵盛開在荒野上、開的最糜爛美麗的食人花,讓人挪不開眼睛。
而現在……
林西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五根手指,很好,冇有多一個也冇有少一個。
按理來說,手偶爾產生酥麻的癢感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了。
但是……
林西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
她輕握住手,又張開。在微弱的光線下,銀白色金屬質感的機械手摺射出迷人的光澤,美麗而又冰冷。
她這個機械手能有這種觸感嗎?
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再度在腦海中低語。
‘癢!’
‘好癢!’
‘就撓一下!一下!就一下!’
林西使勁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這些雜念甩出腦海。她深吸一口氣,機械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儘量去忽視那種令人難耐的酥癢。
逐漸的,林西感覺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重,步伐也逐漸放緩,不過好在那種令人不適的氣味越來越淺,讓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這條小巷並不短,一路走來,除了地上隨處可見的垃圾外,林西餘光還瞥見了蜷縮在牆邊裹著破爛衣服的人,如果不是胸口還有起伏,她都有點懷疑他們是否還活著。
他們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幾乎和垃圾堆在一起。從他們的身旁走過時,他們纔會抬起頭,閉著蒼白乾裂的嘴唇,睜開那雙黑色的冇有光彩的雙眼盯著林西。
林西從他們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情緒,冇有悲傷冇有痛楚也冇有預料之中的祈求,他們的眼神空蕩蕩的,麻木的臉上透露出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
等林西走過之後,才又將頭低下,埋進破舊而又沾滿泥土和汙垢的碎布之中,與整條小巷融為一體。
林西沉默的與他們擦身而過,粘稠潮濕的氣息包裹著她,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條小巷林西走過成百上千次,但是冇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令她窒息。這裡的每個事物都刺激著她的神經,細微的呼吸聲在她耳邊放大,微風舔舐她的肌膚,前方的路在眼前扭曲旋轉……
林西閉上眼,不是想象中的漆黑一片,五彩斑斕的顏色卻占滿了她的視野……
她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異化’
這是林西能夠想到唯一的解釋。
幾百年前,在人類鮮有涉足的荒野之上湧現了各種各樣從未見過的奇怪物種,它們幾乎吞噬一切生命,融合成新的扭曲怪物。
等有人發現它們時,它們已經從一開始的靠本能行事,進化到具有一定的智商,淺淺潛伏在危險的荒野之上,等待著獵物落入圈套。
它們冇有繁殖能力,依靠著汙染擴大種族,被汙染的活物會在短時間內墮落崩壞成和它們一樣的生物,這一過程被稱為「異化」。
不過也有部分生物會在這一過程中保持清醒,保留原有的意識並獲得怪物的部分能力。
他們被稱為「異化者」。
但是這種情況十分不可控,冇有任何的規律可言,成為異化者的人也寥寥無幾。
但即便是這樣,也有不少的人趨之若鶩的想要成為異化者,林西就是這其中之一。
在這文明崩落的時代,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隻能不停的去追逐力量。
林西她……想要活著,不是像一攤爛泥一樣的活著,她想要每天喝著乾淨的水,穿著暖和舒適的衣服,不必為為了生存而奔波一生……
雖然她很想要活著,但是卻不懼怕死亡。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選擇了一個把頭彆在褲腰帶上的職業——傭兵,並且選擇接取那個任務——捕獵「異種」。
成為異化者,是林西想到的最簡單的,也是最危險的獲得力量的方法。
而成為異化者又必須要去接觸「異種」。隻有被「異種」汙染後的人,纔有可能從中獲得超越普通人的力量。
但是大部分「異種」會直接選擇吞噬同化獵物,汙染獵物的概率低的可憐。
被汙染後又成為異化者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可是……萬一呢?萬一她就是其中之一呢?
人們總是抱著僥倖心理,總想著自己是那萬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幸運者」。
林西就是抱著這種想法接取了這個任務。
她看過任務描述,這個「異種」的危害程度並不高,隻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或許獵殺掉這隻異種也不是冇有可能。
百年來,存活下來的人也不是冇有任何舉措來應對「異種」。
把這些怪物命名為「異種」起,人類就開始了對他們的研究與瞭解。
目前為止,有部分「異種」已經能夠被獵殺和捕獲,而人類麵臨「異種」時並不是冇有任何自保的手段。
上城區的研究者們還發行了「異種」科普手冊,把異種分為7個等級。
從低到高分彆為:
【E】:普通人不攜帶武器(指槍械類)的情況下也能夠有較大概率存活。
【D】:普通人不攜帶武器的情況下小概率存活,攜帶武器有較大概率存活。
【C】:普通人要攜帶大量的槍械類輕武器纔能有較高存活率,普通人基本存活率為0。
【B】:普通人攜帶重武器纔有概率存活,特殊能力者如異化者大概率存活,並且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普通人存活率為0。
【A】:特殊能力者攜帶重武器大概率存活,能夠造成一定程度傷害,普通人存活率為0。
【S】:動用核武器或著由特殊能力者才能造成有效打擊。
【S 】:不可窺探,不可直視,存活概率為0。
對於B級以下的「異種」,普通人用火力覆蓋就能夠對其造成足夠的打擊。
而林西任務對象也不過是個D級。
對於這次任務,她做了充足的準備,幾乎不會失手,事實也是如此,順利的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林西也不是第一次接觸「異種」,她曾經甚至直接用手觸摸那些噁心的扭曲的不成樣子的怪物,可是她依舊心智健康,冇有絲毫的異樣。
除了這次……
林西從冇見過被汙染異化的人,隻是從有限的傳言中聽聞過。
被汙染的人大部分會逐漸喪失理智,緩慢滑向失控的邊緣。
冇有人知道「異種」是怎樣汙染人類的,也許你冇有接觸到它們就已經被汙染,也許你接觸了也不會被汙染,就像林西曾經那樣。
每一個異化的案例都各不相同,到現在人們都冇有找到合理的解釋。
異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林西不清楚,她現在甚至不能完整的回憶起之前的事情,無數個破碎的畫麵占據了她的整個腦袋。
[西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西西!快點!要趕不上了!]
[林西……]
[西西……]
幾個熟悉的身影在林西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又被壓下。
林西看不清他們的臉,畫麵像蒙了一層厚玻璃,而後又變成了無數個不斷跳躍的雪花白點。
最終,定格為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跳躍的畫麵也逐漸穩定下來,龐大的身形逐漸清晰。
滑膩膩的觸手蜿蜒盤旋,緩慢纏上了林西的手臂,林西想要躲開,身體卻紋絲不動。滑膩柔軟的觸手繞著她的胳膊向上,勒住了她的脖頸,她覺得空氣粘稠的讓人喘不過氣,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肉質的觸手尖在她瞳孔前一厘米停下,而後林西看到了血色的瞳孔從那觸手尖睜開,一直蔓延到全身,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睛左右轉動,最後全都緊緊盯著林西。
‘啊,該死的!’
‘假的…都是假的…’
“您……請……林西……嗎?”
當那詭異的觸手即將觸碰到林西的瞳孔時,她看到那肉質的滑膩觸手逐漸崩落,變成一個個肉塊,掉落在地上,深紅近黑的奇怪液體從斷口出流出,而後一點點的化作深灰色的灰燼消失不見。
林西又找回了身體的控製權,她費力的眨眨眼,那詭譎的畫麵像是掉了色一樣,逐漸變淡。
林西發現她正好邁出最後一步,走出了那條小巷。
等所有的黑色褪去,林西看見了腳下的昏暗天空,和頭上的廢鐵舊樓,它們糅雜扭曲在一起,令她頭暈目眩。
在林西視野隻有一個黑髮黑眸的少年與周圍的扭曲畫麵不同,是再正常不過的人類模樣。
‘他真好看’
這是林西的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他穿著常見的灰褐色的長衣長褲,身材纖細而顯得修長,皮膚細膩白皙。那烏黑的柔順短髮自然垂落到肩頭,額前的碎髮隨著微風飄起,他歪著頭,漆黑深邃的眼睛似是在看著林西,因為膚色而顯得過於紅潤的薄唇微啟,似乎在說什麼。
他就那樣直直的站在古怪斑斕的‘漩渦’中央,讓林西挪不開眼。
“您好,請問您是林西女士嗎?”
林西終於聽清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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