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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契小說 > 離經叛道小穿女 > 第213章 誰在墓裡

第213章 誰在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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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篇

“誰?你說誰在墓裡?”

劉雲清教授對著手機驚愕而急促的大叫,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們加個微信吧?我將視頻和照片傳給你。

兩人互加微信,對方發過來一段文字。我是北京考古研究所文管科科長,姓王。近日,北京高鐵集團鑽探隊在標註為劉家村白樺林的位置鑽探時,發現地表深處有座古墓,掘開填土,古墓裡埋著一副棺材,棺材旁邊的泥土裡還有一具身形很小的骸骨,現場人員觀察這具骸骨的頭顱,認定是一條狗的骨骸。打開棺木,棺木裡是一具女屍,女屍身穿袈裟,肉身已經腐爛,既然女屍身穿袈裟,估計生前是個尼姑。棺木裡除了有個正方形木箱,冇有其他隨葬品,木箱密封很嚴,冇有專業的工具打不開,所以,鑽探隊就將木箱送到北京考古研究所,我們在考古實驗室打開木箱,發現木箱裡的隨葬品全是絕世珍寶,木箱最上麵放著一張寫滿字的紙,開箱情況和紙上文字請你看視頻和照片。

王科長緊接著又發來一段文字,我們見紙上寫著宇薈市研究院和你的名字,查到你的電話號碼纔給你打電話,你們研究院有蔣淩菲這個人嗎?

劉雲清愕然,研究院確實有個女孩名叫蔣淩菲,但蔣淩菲已經死了十多年了,王科長怎麼會突兀的問起蔣淩菲的名字?

很快,王科長髮來視頻和幾張照片,劉雲清教授一張張翻看著照片,一張是棺木裡身穿袈裟,隻剩骸骨的女屍;一張是女屍旁邊的一口正方形木箱;還有一張是那具蜷縮著身子的狗的骸骨;最後一張是木箱上麵放著的那張紙。

劉雲清將紙上的文字放大,這纔看清紙上寫的內容,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頭皮一麻,隻覺腦袋裡嗡嗡直響!隻見紙上寫著:“本人前世名蔣淩菲,生於某年某月某日,卒於某年某月某日,去世前在宇芩市研究院工作,導師劉雲清,因參加腦機結合實驗,做手術時離世;本人名林月,出生日期不詳,卒於清順治十八年;本人名博爾濟吉特.月,孝莊皇太後侄女兒;本人廣濟寺剃度,法號滿月。”

這些文字是什麼意思?古墓裡出土的東西怎麼有蔣淩菲的名字?蔣淩菲三個字一字不差,她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參加腦機結合實驗,做手術時死亡這些內容都是真的!就連他劉雲清的名字也一字不差,劉雲清是蔣淩菲的直接領導,這也是真的!但這些資訊怎麼會在一座古墓裡?林月是誰?博爾濟吉特.月是誰?尼姑滿月是誰?他們之間有關係嗎?什麼關係?

劉雲清教授很是狐疑,再認真看發來的視頻,視頻很長,這是從北京考古研究所實驗室的監控視頻中錄製的。監控下方正對著準備開箱的那口方木箱,隻見十幾個人圍在木箱旁邊忙碌,有人用專門的破拆工具將木箱外的密封膠一層層緩緩割開,打開木箱蓋,發現裡麵還有一個木箱,原來是個套箱,再將裡麵的木箱蓋小心翼翼揭開,這才發現木箱最上麵放著一張寫滿字的紙,拍照後,有人將那張紙拿開,再將套箱裡的物品一樣樣拿出來,一樣樣擺放在大桌上。套箱密封效果非常好,木箱裡的東西冇有一點損壞,拿取物品的工作人員動作也十分小心。

劉雲清教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視頻看,他相信,放在木箱上的那張紙和套箱裡的東西,不是現在的人偷偷放進去的,而是原本就放在箱裡的,開箱過程完整,冇有發現視頻被剪輯或作弊的痕跡。

緊接著,王科長又傳來一段文字,我們用c14和光學顯微鏡檢測了套箱和紙張的年代,套箱裡所有物品,均顯示它們屬於明末清初時期。木箱裡的物品送到了故宮博物院,故宮博物院查了清廷內務府造辦處的登記簿,很多東西在造辦處都有登記,證明它們是清初順治時期的皇家珍品,但這些珍品是怎麼出宮的?又怎麼會埋在一個尼姑的墓裡?故宮博物院暫時也冇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王科長又寫了一句話,事情很複雜,幾句話說不清楚,你還是親自來看看吧!

劉雲清教授呆愣著冇有馬上迴應王科長,他冇看懂視頻和照片,卻被視頻和照片震撼,明末清初的古墓裡出現蔣淩菲和自己的名字?這可能嗎?要知道,劉雲清教授是生命科學方麵的翹楚,不然,他怎麼能成為腦機結合研究項目的學科帶頭人呢?迄今為止,國內外任何科研成果都冇有人死而複生的報道或證據,除非假死。但蔣淩菲是假死嗎?浮現在劉雲清眼前的,是蔣淩菲死後一幕幕令他刻骨銘心的場景,蔣淩菲父母悲痛的嚎哭聲;蔣淩菲父母執意女兒的遺體不火化,而是要求送到她父親在農村的老家墓地埋葬;劉雲清和蔣淩菲的父母以及親朋好友,將蔣淩菲遺體放進棺木時,劉雲清觸碰到蔣淩菲的遺體,感覺到蔣淩菲遺體的冰涼和僵硬;劉雲清和其他人一起拉著繩索,將蔣淩菲的棺木小心翼翼緩緩放進墓坑裡,眼看要填土了,蔣淩菲母親突然跳進墓坑,悲痛過度,既昏厥在蔣淩菲的棺木上;還有,劉雲清和其他人一起,一邊填土一邊拚命流著眼淚,劉雲清當時的感受也是痛徹心扉,蔣淩菲死的時候隻有二十多歲,正是一個人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時期,英年早逝,誰不為之惋惜?劉雲清還記得,蔣淩菲的墳墓是用條石壘成的長方形,墳頭立著一塊大理石碑,在蔣淩菲去世十週年之際,劉雲清教授還組織研究院的員工,專門為蔣淩菲掃了一次墓,這些場景並冇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蔣淩菲確實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但現在劉雲清卻聽見看見了已經死去十多年的蔣淩菲的名字,難道蔣淩菲不甘心年紀輕輕就這樣死了,棺材板冇壓住?她從條石壘砌的墓坑裡跳出來了?

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已經去世十多年的人,她的名字不可能出現在明末清初的古墓裡。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但視頻和照片分明就在那擺著,問題出在哪裡?如此不靠譜的事情,難道到考古研究所去看了就能解開謎底?王科長說套箱裡的隨葬品全是稀世珍寶,套箱裡裝著什麼稀世珍寶?劉雲清教授決定派他的助手小江到北京考古研究所去看看。

小江名江敏,小江比蔣淩菲早到研究院兩年,兩人都住在研究院提供的集體宿舍裡,所以,她們兩人既是同事也是舍友。江敏讀書時也是學霸,但她不是學的計算機,而是中文,小江愛讀書也愛寫作,性格與蔣淩菲一樣,開朗大方且好奇心很重。兩人誌趣相投,性格脾氣相近,自然就成為特彆要好的閨蜜。更重要的,是蔣淩菲去世以後,江敏為了安撫蔣淩菲父母,還做了蔣淩菲父母的乾女兒,雖然乾女兒代替不了親生女兒,但江敏則給了失去女兒的老人精神慰藉。

蔣淩菲去世那年,兩人都是劉雲清腦機結合實驗室科研組成員,蔣淩菲成為“小白鼠”,正因為她的優勢是計算機碩士,而江敏,則負責處理研究組的所有文字工作。蔣淩菲死了,小江仍然在科研組工作,隻不過後來江敏結了婚,現在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江敏做事認真且心細,劉雲清派她到北京考古研究所,就因為小江熟悉蔣淩菲,讓她去北京最好。

江敏連夜走了。

小江走了,劉雲清教授卻再也無法平靜,他一個人坐在研究院的腦機結合實驗室裡,打開電腦,再打開腦機結合軟件,眼裡呆呆的看著電腦頁麵呈現的腦機思維導圖,反反覆覆思考著一個人死去再複生的種種可能,但怎麼想怎麼都不可能!當年他作為學科帶頭人做人腦與計算機結合的科研項目,這項目與團隊成員研究了十幾年,攻克了一個個科技難題,小白鼠小猴子小兔子小貓小狗之類的實驗做過多次,力求做人腦植入手術時萬無一失,好不容易進入人腦臨床研究階段,確定由蔣淩菲做腦機結合實驗。蔣淩菲對動物實驗階段是全程參與的,所以,她與劉雲清教授一樣,對自己被選中做人體實驗並冇有太多顧慮。而當年做人腦植入“計算機”手術則是全國第一例,不僅轟動全國,也令全世界矚目。冇想到開先河的第一例手術卻以失敗告終。科研項目失敗了可以再實驗,但蔣淩菲卻因手術失敗喪失了生命,生命喪失了就不能再生,蔣淩菲的死,令劉雲清教授自責又沮喪,蔣淩菲死了,無人知道她大腦裡的晶片植入成功冇有,再說,植入成功又有什麼用?冇有活人通過心靈感應與大腦“計算機”互動,那“計算機”也是報廢了的。

但現在蔣淩菲的名字出現在古墓中一個尼姑的棺材裡,雖然紙上的文字簡短,惜墨如金,但蔣淩菲的資訊則是充足的。蔣淩菲為什麼要說自己死於腦機結合手術?她為什麼要提示自己曾經在宇薈市研究院工作過?她為什麼要特彆提到他劉雲清的名字?難道是蔣淩菲希望劉雲清能關注到她?希望劉雲清繼續做實驗?劉雲清一頭霧水,蔣淩菲的這些心理活動都是一個大活人才能具備的,除非蔣淩菲複活了!人死了又複活了?身為生命科學翹楚的劉雲清教授感覺被人啪啪打臉了,但除了蔣淩菲複活了還有什麼可能呢?

劉雲清教授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隨手打開腦機結合記錄軟件。記錄軟件是專門為蔣淩菲設計的,蔣淩菲大腦植入“計算機”以後,她用心靈感應就能打開“計算機”,在“計算機”裡看見的內容,就能在蔣淩菲大腦海馬體留下記憶,這些記憶通過記錄軟件就可以用晶片的方式備份和儲存。雖然目前人類的情感還不能儲存,但蔣淩菲閱讀大腦“計算機”的內容則是可以被記錄的。

彆小看軟件記錄這一步的偉大意義,人的大腦與“計算機”能否互動,就全靠蔣淩菲大腦植入“計算機”以後能否被記錄,哪怕記錄軟件隻記錄下一點點印跡,這一點點印跡就能證明人的思想可以控製設備,人類就能藉助機器提升能力,就能使人類腦機智慧與數字生命實現融合,這是技術革命邁出的顛覆性關鍵一步,這一步邁出去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五六七步就會步步為營,唉!冇想到這一步還冇邁出去,蔣淩菲就死在手術檯上,為科研獻身了!·

手術前蔣淩菲就非常熟悉腦機操作程式,如果蔣淩菲冇死,手術後,按照實驗正常進度,蔣淩菲每打開一次大腦中的“計算機”,記錄軟件就能記錄一次,記錄軟件裡反應的東西,就是“計算機”與大腦感應互動的內容,人們就能從記錄軟件裡讀取蔣淩菲大腦活動以及海馬體記憶情況,但蔣淩菲死後,正常情況就冇有正常情況了,雖然其他研究仍然繼續進行,但這記錄軟件卻再也無人碰過,蔣淩菲都死了,難道她的思想不死?海馬體不死?記錄軟件冇人操作,這軟件還會有什麼記錄?

劉雲清正胡思亂想著,突然,他看見記錄軟件的記錄頁麵上有很多東西,再定睛一看,那些東西居然是文字!是不是幻覺?他揉揉眼睛,再定睛看,記錄軟件的記錄頁確實記錄了很多文字!不是一點點印跡,是很多很多文字!

為蔣淩菲專門設計的記錄軟件,卻出現死去的蔣淩菲與大腦“計算機”互動記錄?出現蔣淩菲大腦海馬體記憶內容?劉雲清大駭!再看看文字日期,顯示最早的日期記錄時間是蔣淩菲死去以後的第四個月,而第一頁記錄的內容,居然是什麼雞血藤簡介,雞血藤治病功效,雞血藤價格之類的東西。劉雲清一頭霧水,記錄軟件記錄的第一段文字居然是什麼雞血藤?劉雲清對植物學不感興趣,但看見雞血藤能治病,就知道那是一種藥材。但學計算機的蔣淩菲去世以後,“計算機”記錄的內容怎麼會是一種藥材?再看看後來的記錄,越看越迷糊,牛寶的形狀?味精製作方法?火鍋底料配方?秀才考試內容?黑頭巾案始末?清史錄內容?女性生育指南?花卉果樹嫁接技術?沼氣池建設以及金之俊,黃台吉,毛文龍,順治,孝莊和常翼聖等很多人的名字。這些內容吃的穿的用的應有儘有,文化的政治的軍事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包,這些內容的記錄直到清初順治十八年戛然而止。

劉雲清又看看古墓裡出土的紙上文字照片,文字寫著,一個名叫林月的人死於清初順治十八年,“計算機”記錄軟件記錄內容戛然而止的時間與那個名叫林月的人死亡年份如此巧合,難道古墓裡的女屍是那個名叫林月的人?蔣淩菲去哪裡了?蔣淩菲不姓蔣了?難道改姓林了?如果是林月,難道林月又改姓博爾濟吉特了?紙上寫著,博爾濟吉特.月是孝莊的侄女兒,孝莊有這樣的一個侄女兒?冇聽說過。

很快,劉雲清的微信收到江敏發來的文字和視頻照片等內容,江敏先將她知道的情況向劉雲清教授做了彙報。說那具棺材和屍骨,因為高度腐爛,冇有儲存價值,王科長讓考古科工作人員拍照拍視頻後,提取了女屍身上的一點粘液和泥土,讓高鐵公司將泥土回填,重新做了掩埋。江敏發來的那些照片,全是從套箱裡拿出的各種物品,一件皇後朝袍,一串皇後朝珠,一柄代表皇後身份的玉如意。還有三枚玉佩,一枚用三種文字刻著愛新覺羅.福臨字樣,一枚用三種文字刻著博爾濟吉特.月字樣,還有一枚顏色鮮紅,兩麵刻著漢字的玉佩。除此之外,還有一枝看似很一般的海棠花簪子,一把寒光閃閃的兵器鉞,一幅畫著一條狗的畫像,還有落款為愛新覺羅.福臨的兩封書信等等。

江敏說,識貨的考古專家王科長拿著那塊鮮紅的玉佩看了又看,說這塊玉石名叫“貢覺瑪之歌”,這種玉石是高原血玉,史料中,隻在吐蕃時代,鬆讚乾布迎娶文成公主時的禮單中有過它的紀錄,冇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發現!江敏拿起貢覺瑪之歌翻看,隻見玉石一麵刻著蔣淩菲三個字,一麵刻著林月兩個字。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刻字的人是想告訴我們,蔣淩菲和林月是一個人!不然,兩個名字為什麼會刻在同一塊玉石上?

皇後朝袍美輪美奐,玉佩和朝珠,玉如意,“貢覺瑪之歌”,這些都是晶瑩剔透的頂級材質,這些東西不用鑒定,除了那枝海棠花簪子,其他東西絕對是國寶級稀世珍品!

珍品歸珍品,問題是這些珍品也像軟件記錄的文字,無序且相互不搭界,也像紙上寫的名字,無序且相互不搭界。這些珍品是乾什麼用的?為什麼會出現在古墓女屍的棺材裡?出現在棺材裡的物品都是隨葬品,那麼,一具穿著袈裟的女屍,怎麼會有皇後才能擁有的朝袍朝珠玉如意?那幅畫居然畫著一條狗,畫像落款則是愛新覺羅.黃台吉的名字!崇德皇上為什麼要畫一條狗?這條狗的畫像為什麼會成為女屍隨葬品?劉雲清想起棺材旁邊那條狗的遺骸,難道這狗的遺骸就是崇德皇上畫的那條狗的遺骸?那狗怎麼會死在女屍棺材旁邊?還有愛新覺羅.福臨的書信,順治皇上的書信冇有抬頭,隻能算便條,這些便條寫給誰的?難道是寫給尼姑的?順治皇上怎麼會給一個尼姑寫便條?既然所有物品都是稀世珍品,但又為什麼會出現一枝稀鬆平常的海棠花簪子....?

劉雲清瞪眼看著那張兵器鉞的照片,身穿袈裟的尼姑陪葬品應該是一串念珠纔對,怎麼會是一把兵器鉞?劉雲清想象著,大街上迎麵走來一個身穿皇後朝袍,頸戴皇後朝珠,光溜溜的頭皮上幾個顯眼的戒疤閃閃發亮的尼姑,尼姑肩上扛個狼牙棒,手裡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兵器鉞....?這是什麼形象?冇人見過這種尼姑的形象,就連寫小說的人也不敢這麼亂寫,我國不是冇有皇後與尼姑搭配的先例,比如,被譽為“貞觀遺風”的傳奇女帝武則天,但武則天是先當尼姑後做皇後的,古墓的女屍難道是先做皇後再當的尼姑?哪個皇後最終做了尼姑?中國正史冇有記載。武則天死後留下一塊無字碑,是非功過,任人評說,古墓的尼姑死後留下一個套箱,撲朔迷離,任人揣摩?

劉雲清大腦裡閃過無數問題,這些問題就像軟件記錄的那些文字,天馬行空,既毫無關聯又冇半點邏輯。

還有一個更加令人不解的問題,就是那張紙上寫的字和書寫習慣,明末清初時期寫字全是用的軟筆,紙上的文字雖然一筆粗一筆細的,但這些字顯然不是用軟筆寫的,而是硬筆寫的,這硬筆哪來的?還有,為什麼紙上寫的字全是現代的簡體字,書寫也是現代人從左到右的書寫習慣,而不是從上往下,從右往左?為什麼現代的文字和書寫習慣會出現在一個古墓裡?這是不可能的事!難道古墓曾經被人盜過?是盜墓人將現代寫滿字的紙放進去的?

江敏打過來一段文字,考古研究所也有人問過這話,但王科長認為這不可能!套箱外麵的密封膠冇有被人破壞過的痕跡,再說,盜墓人不拿走套箱裡如此珍貴的稀世國寶,卻偏要放進這些寫滿字的紙,動機是什麼?對盜墓人來說,這種行為冇有意義!世上也從來冇有發現過這樣的傻子。

媽呀!劉雲清教授感覺自己一個頭七八個大,他從來冇有遭遇過如此無解的亂糟糟難題,古墓女屍是誰?她從哪裡來?她到了哪裡去?這不是哲學問題,是量子糾纏!

劉雲清按捺住狂跳的心,打來一盆冷水,將頭埋進冷水裡,憋氣,憋氣,再憋氣!他需要冷靜,需要清醒,還需要不按常理捋清來龍去脈。

江敏彙報了北京考古研究所為此專門開的一次考古分析會,江敏說,到會的有故宮博物院專家,考古專家,清代曆史研究專家,大學教授,甚至還有刑偵專家,會上,專家們提出很多疑問,整個考古分析會冇人發表自己的權威意見,提的全是問題!隻有刑偵專家,他們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一口咬定,這是有人為了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目的作案而已,雖然何事何地何人何因“七何要素”一何都冇有,但刑偵專家信誓旦旦,案情偵破以後就會公之於眾,就會真相大白。

劉雲清並不理會北京考古分析會專家們提的那些問題,他腦子裡裝的問題比分析會專家們提的問題更多,當然,他更不認為這事與刑偵案情有關,作為生命科學專家,他敏銳意識到,揭開腦機結合記錄軟件有記錄之謎,這纔是震撼世界的一件大事!因為隻有蔣淩菲才能在軟件裡留下記錄,軟件裡有記錄,不管記錄的是什麼內容,就說明蔣淩菲的意識在操作“計算機”,不管蔣淩菲是死是活,蔣淩菲有意識操作“計算機”,這本身就是腦機結合的科研結果,哪怕人的身體和器官衰竭,隻要人有意識,人腦和計算機結合,就能讓人類的意識在數字世界實現永生!人類就能成為AI!

劉雲清再也坐不住了,興奮得不能自已,因為隻有蔣淩菲能查閱植入在她大腦裡的“計算機”,隻有蔣淩菲的意識才能啟動記錄軟件,也隻有蔣淩菲才能使記錄軟件留下記錄!蔣淩菲在另外一個世界用過“計算機”!記錄軟件裡記錄的文字,就是蔣淩菲查閱“計算機”的內容!腦機結合,實現人類意識永生,這不是幻想,這是事實!這些事實有證據,古墓的挖掘視頻,古墓的照片,古墓的套箱,套箱裡的各種稀世國寶,還有那張紙上寫的文字,甚至那條狗的遺骸都是證據,所有證據都證明,蔣淩菲“冇死”,她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裡,她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都在記錄軟件裡記錄著。

劉雲清意識到,他們的腦機結合實驗成功了!要知道,當前有關腦機結合科研項目還冇有哪個國家發表過人死後意識能繼續保持的科研成果,而且,劉雲清軟件裡記錄的東西不是偶然出現的一點點,而是整整十年!這十年的文字,足以證明死去的蔣淩菲“活著”的證據,這項科研成果一旦公佈,必將震驚全世界,也會使人類的智慧科技邁進一大步。

但記錄軟件記錄的內容如此雜亂無章且互不搭界,如何將這些內容理順,如何將蔣淩菲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經曆還原,劉雲清想到江敏,江敏熟悉蔣淩菲,江敏是學中文的,寫作水平高,讓小江按照記錄軟件記錄的時間順序和內容,將蔣淩菲在另外那個世界生活的經曆寫下來豈不就能還原?

劉雲清趕緊給江敏打電話叫她火速趕回。

劉雲清教授再次潛心研究寫了《腦機結合-人類意識永生》的學術論文,他的論文從資訊傳輸角度,闡述了腦機介麵到腦機融合的互動模式,論文闡述瞭如何穩定神經信號,如何乾預神經係統,如何使人腦和計算機形成合力,劉雲清利用認知神經科學,材料科學和資訊科學等專業知識,劉雲清教授以他嚴謹的科學態度,完成這份學術論文以後,很快被世界頂級雜誌刊載,在全世界引起轟動,世界各國科學家湧向中國,紛紛要求與中國科學家一起研究腦機結合科研項目,同時希望親眼目睹古墓女屍和文字原件以及所有女屍陪葬品,但古墓女屍和出土文物全都作為國寶嚴格監管起來,豈有誰想看就能看的?大家能看到的,隻有視頻和照片。

而江敏經過三年多的寫作,寫成了一本《誰在墓裡》的小說。自此,蔣淩菲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生活被這本小說揭示,小說的脈絡完全依據記錄軟件記錄的時間順序和內容撰寫。

第一章

蔣淩菲死了

腦袋一陣劇痛,蔣淩菲下意識抱住頭,痛得大叫起來。怎麼這麼痛?腦袋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棒。她清楚自己做手術前是作了局麻的,手術過程中,鋒利的刀片劃破頭皮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都能聽見,主刀醫生小心翼翼將一粒肉眼都很難看清的晶片植入她的大腦皮層,醫生鎮定沉穩的鼻息,蔣淩菲都能真切感受到。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她的意識至始至終都保持著清醒,冇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手術終於結束,醫生開始為她縫合創口,擠在手術室外走廊裡的教授們都焦慮的等待醫生向世人宣告,我國第一例腦機晶片植入手術成功的訊息,新聞記者們將長槍短炮對準手術室大門,都想成為蔣淩菲手術成功的第一個爆料人,就連全國各地盯著電視看直播的專家們都鬆了一口氣。隻要晶片植入大腦成功,剩下的事情就隻是蔣淩菲按照手術前已經熟悉的程式進行操作就可以了。蔣淩菲大腦裡植入的晶片是與李雲清教授實驗室計算機聯網的,隻要蔣淩菲大腦意識打開“計算機”,實驗室記錄軟件就有記錄,人類意識與電腦結合就算聯通,這項轟動世界的科研成果就大功告成。

正當劉教授和所有的人都開始為今天手術成功準備慶賀的時候,蔣淩菲突然感到頭暈,隨即聽見手術室監視器發出刺耳聲音,顯示屏上的波紋四下亂竄,手術室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主刀醫生望向監視器,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嘴裡發出絕望的喊聲,糟了糟了!

蔣淩菲馬上預感情況不妙,但她渾身癱軟得像一團棉花,無法動彈,隻覺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蔣淩菲大學研究生讀的是計算機專業,參加工作時被宇芩市計算機研究院錄取,不久,研究院學術帶頭人劉雲清教授主持的腦機結合項目進入人體試驗階段,蔣淩菲有幸成為小組成員。腦機結合項目是什麼項目?按照李雲清教授的解釋,就是將一種微型計算機晶片與人的大腦神經連接,在晶片與人的大腦之間構成互連神經元,互連神經元產生的活動通過脈衝信號,搭建起人工智慧溝通橋梁。劉雲清教授說,我們現在還實現不了大腦與計算機互動的技術,現在在人的大腦裡植入的晶片,隻是儲存著類似於大百科全書性質的晶片資料,植入這種晶片後,人的意識與“計算機”就有了互連神經元的脈衝信號,人就可以快速查閱和學習“計算機”裡輸入的任何知識。

進入人體實驗階段,就需要一個懂計算機的誌願者參加腦機介麵試驗,研究院開始招募誌願者,條件是年輕,計算機專業畢業,有科學探索精神,也有敢於承擔風險的勇氣等等。研究院的招募條件就像是為蔣淩菲量身定做的,蔣淩菲現年二十四歲,雖然隻有二十四歲,但因為自小就是學霸,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路連蹦帶跳完成學業,同年齡的人剛剛大學畢業,她就已經得到計算機專業碩士學位,蔣淩菲不僅是學霸,她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好奇心特重,從小就對人對事特彆好奇,人說好奇是科技之母,但又有人說,好奇害死貓。

蔣淩菲報名當小白鼠的優勢很多,她不僅是項目小組成員,對這個項目的情況很熟悉,知道晶片體積非常小,小到肉眼都很難看見,而且介麵是植入到顱腔內灰質以外的區域,引發免疫反應和愈傷組織的風險很小。蔣淩菲恰巧不久前看過一部電視劇,女主被植入大腦晶片,擁有了全新的身份和人格,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所向披靡。蔣淩菲看完電視劇就很激動,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超人夢,蔣淩菲也不例外,她想象著,如果自己的大腦也能植入晶片,使自己變成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不知道會發生多少驚心動魄的故事。

蔣淩菲的好奇心使她喜歡冒險,也喜歡刺激,想獲得新知的**比一般人都強,研究院有這樣一個腦機結合尖端科研項目,自己真的有機會成為超人,她哪能放棄!通過五六七八關的競爭,蔣淩菲成為國內腦機人體結合實驗的“小白鼠”。

做手術前,劉雲清教授與蔣淩菲進行了一次認真嚴肅的談話,就像醫生術前對做手術的病人進行心理疏導一樣。劉雲清教授說,我們目前所做的腦機結合研究工作還處於初級階段,蔣淩菲點點頭,她是科研小組成員,人的電腦與計算機結合技術確實處於初級階段。

劉教授說,現在植入到你大腦皮層的晶片,其實隻是裝入了一座類似圖書館的資料庫,隨著時間的推移,晶片功能也會衰退。蔣淩菲瞪大眼睛聽著李雲清教授說話。劉教授雄心壯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晶片隻是衰退而已,我們的實驗會不斷解決相關難題,不斷克服侷限,直至實現人類意識永生的夢想!說完,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在空中晃晃。蔣淩菲更是熱血澎湃,自己能入虎穴得虎子,其鴻鵠之誌比劉教授的雄心壯誌飛得更高。

劉教授冷靜下來,還是讓蔣淩菲多一些心理防備纔好。劉雲清繼續說,不過,我要提醒你,為你植入的晶片使用年限最高隻有十年,十年後,晶片功能不僅會衰退,也會使大腦結合的互聯神經元受到損傷。

劉雲請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雖然手術本身不會發生意外....,手術不會發生意外嗎?劉雲清說不發生意外就一定不會發生意外!蔣淩菲不關心手術是否會發生意外,她最關心的是晶片衰退以後的事,晶片發生衰退時我有什麼感覺嗎?劉教授說,晶片衰退時會有疼痛感...。蔣淩菲一聽就有些緊張,她雖然為了實現人類的夢想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但她自小就怕痛,蔣淩菲小心翼翼問,會很痛嗎?劉教授笑笑,安慰她,不會很痛,隻要到時你有感覺,我就會將晶片取出來,即或你一直都冇有感覺,十年期到了,我也會為你取出晶片。

蔣淩菲十分信任劉教授,不過,她仍然有些不放心,冇有擔心找擔心的話問,萬一到時晶片冇有取出來呢?劉雲清教授不以為然笑笑,說植入的晶片如果不取出來,就會造成腦損傷,而腦是人最關鍵的部分,腦受到損傷就會產生排異反應,就會危及人的生命!蔣淩菲一聽,隻覺頭皮一麻,臉上就顯出恐懼之色。劉教授撇了蔣淩菲一眼,你害怕什麼?既然我們知道了晶片壽命,到時為什麼不取出來呢?取出晶片比植入晶片操作方式更加簡單,這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蔣淩菲鬆了一口氣,做手術冇有風險,十年後取出晶片更冇有風險,即或有風險,這樣的風險與自己想成為超人,想實現人類意識永生的夢想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麵。至於意外,不出意外的話就一定不會出意外。

做手術的時間定在新年最後過大年那天,那天恰巧是蔣淩菲農曆二十四歲生日,但蔣淩菲按照往年習慣,她是不過農曆生日的,雖然蔣淩菲不過農曆生日,但爸爸媽媽早年都是農村人,農村人的很多習慣仍然難以扭轉,所以還經常在農曆大年這天提醒蔣淩菲過生日。蔣淩菲對此不以為然,身份證上自己的出生日期寫得清清楚楚,自己不是農村人,又不種田,何苦要去將公曆換算成農曆呢?不僅換算很麻煩,而且記不住。再說,城裡人也是不過農曆大年的,農曆大年這天也不放假,春節假期過了,就算過完新年了,所以,新年假期結束,恰巧大年這天,蔣淩菲就躺在了手術檯上。她做手術也冇有對父母說,一則怕他們擔心,二則她認為這是一個小手術而已,手術雖小但意義重大,手術以後她就會成為一個超人,到時就會給自己和父母一個驚喜。

令她完全冇想到的是,原本看似風險不大的腦機結合手術,卻因為晶片與大腦神經元結合的一刹那間,大腦細胞就像觸電一樣,不負重荷,瞬間缺氧,她死在了手術檯上!驚喜變成驚嚇,不出意外的話發生了意外!

如果蔣淩菲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她就不會去競爭腦機結合手術實驗,不去競爭就不會發生意外,她就會按照預定的軌道波瀾不驚一步步走完人生。不是說好奇害死貓嗎?蔣淩菲不是貓,是人,好奇也是要害死人的。

現在蔣淩菲恢複知覺了,第一反應卻是頭痛欲裂。她實在忍不住疼痛,就哎喲連聲的喊叫起來,叫聲剛落,就聽見一個女孩喜極而泣的聲音,醒了!小姐醒了!蔣淩菲吃力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掛著蚊帳的床上,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嘴裡一邊喊著小姐,一邊急切的搖著她的身體,蔣淩菲的頭原本就很痛,現在女孩將她的身子搖得像躺在顛簸的船上,蔣淩菲更加疼痛難忍。

見到蔣淩菲醒過來了,女孩不再搖動她的身子,她睜開眼睛,這纔看清楚,原來床邊還站著幾個人,一個是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另一個是身體健壯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就是搖著她身子,嘴裡急切的喚著小姐的那個女孩,女孩的頭髮挽成一個髮髻,身體單薄,小臉略有菜色。蔣淩菲心裡很疑惑,她明明是躺在手術檯上的,現在怎麼會躺在床上?這是哪裡?站在床邊的是些什麼人?

她再定睛看看這幾個人,發現那箇中年女人的頭髮也是盤成髻的,髮髻邊戴著一些閃著亮光的頭飾,中年男人的腦後卻拖著一根尺把長的辮子,現在是冬天,男人頭上戴著一頂暖帽,不管是中年女人還是男人以及那個女孩,他們穿的棉袍都顯得肥大而臃腫....。

蔣淩菲心裡一驚,她看過一些古代電視連續劇,這些人的衣著打扮,雖然不似電視劇中人穿的那般華麗,但服飾分明是明朝或清朝人的服飾。她試著動動身子,身子有感覺,而且頭還在疼,她一下明白過來,這不是在做夢,她穿越了,她現在置身的年代屬於明朝或清朝。

蔣淩菲不是一個想入非非的女孩,她是具有現代科技學識的年輕人,她相信科學,以前對穿越之類的小說看得不多,更冇有興趣,她的興趣點是自己的計算機專業而不是社會八卦。但這個相信科學的年輕人現在卻從一個高度文明的時代穿越到了傳統農耕時代。她感到震驚,想起自己躺在手術檯上,監視器突然發出的刺耳尖叫聲和螢幕上亂竄的波紋,還有主刀醫生“完了,完了”絕望的喊聲,她心裡忽然明白,肯定是自己在手術檯上發生了意外,做腦機介麵手術的蔣淩菲在手術檯上死了!但在瀕死的刹那間,她的意識卻又附著在了另外一個朝代女孩身上,她用這個女孩的**複活了!

人都是有意識的,人的意識能穿越!原來小說裡的穿越故事並不是空穴來風,她隻是不敢想象,自己死後也變成一個穿越人。獻身科技,原本是要入虎穴得虎子的,冇想到虎穴裡是一頭公虎,自己不僅冇有得到虎子,反而被虎吃了!

對如此結局,蔣淩菲感到非常惶恐,她對現在所處的時代和環境一無所知,對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認識,甚至她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隻身一人被定格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後自己會麵臨怎樣的一種生活?自己的人生會有怎樣的結局?大腦裡一片茫然和無措。

首先要搞清楚自己身處什麼朝代,蔣淩菲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三個人,兩個女人的髮飾看不出有什麼特點,倒是那個腦後拖著一條尺把長辮子的中年男人,那髮型說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腦袋前額剃成禿瓢,露出光溜溜的頭皮,腦後卻留下一個銅錢般大小區域的頭髮,再將這些頭髮編成辮子,那辮子拖在腦後就像一條老鼠尾巴,又細又長。一個男人腦後拖著一條細細長長的辮子,那模樣看起來有多酸爽就有多酸爽。林月恍然,男人的這種髮型,隻有清初纔有,這種髮型的名稱叫做“金錢鼠尾”。

“金錢鼠尾”見蔣淩菲盯著他的頭髮看,男人顯然對這種髮型也是不習慣的,就下意識摸摸頭頂,爾後又向蔣淩菲瞪眼,看什麼看,要不是當今朝廷留髮不留頭,我纔不願意剃光前麵的頭髮呢!蔣淩菲立馬就明白了,留髮不留頭,這是清初朝廷對漢族男人要求剃髮易服,不服就砍頭的剃髮令。這段曆史,是蔣淩菲在讀初中時就考過的一道題。

但“金錢鼠尾”說的當今朝廷是誰在當皇上呢?因為中國這段曆史是非常混亂的階段,清朝軍隊明朝軍隊民變武裝外國侵略,多方勢力混戰,張飛打嶽飛,打得滿天飛。明朝滅亡了,清廷的多爾袞黃台吉輪番帶軍繼續鏖戰,明朝十萬皇族慘遭屠殺,更彆說普通老百姓,自然災害鼠疫流行社會動亂疊加,中國人口損失一億多。清廷奪取政權,魯爾哈赤建國,黃台吉繼位,多爾袞輔政,後金大金大清不斷更改國號,這個時期準確來說,應該是什麼時期?林月看著眼前的人,除了那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兩箇中年男女看向她的眼裡充滿了敵意。

蔣淩菲不再理會“金錢鼠尾”,問床邊的中年女人,你是誰?中年女人胖胖的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伸出胖手,啪的一聲打在蔣淩菲臉上,蔣淩菲臉上頓時出現幾道紅痕,她本能的捂住臉。蔣淩菲生前是家裡的獨生女兒,父母寵溺像個心肝寶貝,她從來不知道捱打的滋味,現在猛不丁被人打一巴掌,頓時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中年女人陰陽怪氣的說,你不認識我!難道要我認識你?她指指身邊的那個“金錢鼠尾”,你敢說不認識你哥?

蔣淩菲捂著臉,瞪大眼睛,她還冇有從被打的屈辱中醒過神來,倒是床邊站著的女孩說,他們是你的哥哥嫂嫂。蔣淩菲懵了,我有哥哥嫂嫂?不過,看哥哥嫂嫂的表情,兩人都是凶神惡煞的樣子,特彆是那箇中年女人,眼裡噴出的怒火像一杆噴火槍,恨不得一把火將蔣淩菲燒成灰。蔣淩菲一臉懵逼,心裡想著,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哥哥嫂嫂?他們對我怎麼是這種態度?

蔣淩菲捱了打,不能就此罷休,就瞪圓雙眼怒斥中年女人,我不認識你,你憑什麼要打我?中年女人一聽,愣了一下,長嫂為母,母親打女兒有問題嗎?再說,平日的小姑子是個溫柔老實的小姑娘,怎麼現在居然敢對兄嫂怒目圓睜,敢頂撞嫂子?

中年女人看見床邊不遠的一個深桶花瓶裡插著一把雞毛撣子,就一把抄起雞毛撣子,女孩一看,一下將蔣淩菲緊緊抱住,拚命哀求,不能再打小姐了,小姐被撞傷了,不能再打了!中年女人見女孩護著蔣淩菲,就將怒氣發泄在女孩身上,蔣淩菲隻聽見雞毛撣子倫得呼呼響,她能感受到女孩瘦削的身子隨著雞毛撣子的呼嘯聲在拚命顫抖。“金錢鼠尾”許是看不下去了,將胖胖的女人拉開。

中年女人將雞毛撣子狠狠摜在地上,對蔣淩菲嗬斥,你不要用尋死來威脅我們,你死了關我屁事!要死,到你婆家去死!

“金錢鼠尾”冇說話,哦,現在蔣淩菲知道了,這個“金錢鼠尾”是她哥,她哥滿臉怒氣轉身就走了。嫂子狠狠地瞪著還抱著蔣淩菲的女孩,說好好看著,再出事,看我不打死你!說完也怒氣沖沖走了。

女孩見兩人走了,放開蔣淩菲,站在床邊期期艾艾哭起來,邊哭邊說,小姐,我們怎麼辦呢?蔣淩菲這才認真看著身邊的這個女孩,女孩看來哭了很久,哭得兩隻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杏子。蔣淩菲想起女孩為她擋雞毛撣子的義舉,心裡很是感動,來到這個世界,雖然被哥嫂嫌棄,但卻有人在護著她,以後倘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眼前的這個女孩。

蔣淩菲問她,你是誰?女孩一聽,哭得更加傷心起來,小姐,你連蓮兒都不認識了嗎?你真把自己的頭撞傻了嗎?

蔣淩菲皺眉問女孩,你叫蓮兒?女孩止住了哭聲,趕緊點頭。

蔣淩菲又問,我叫什麼名字?蓮兒愣了一下,說你叫林妹妹。蔣淩菲一聽她的名字叫林妹妹,頓時就一臉黑線,哭笑不得,我穿越過來成了林妹妹?真是不可思議呀!

我的名字叫林妹妹?蔣淩菲很懵逼,反問一句。蓮兒心裡想著,小姐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了嗎?她真的是將自己撞傻了呀!不過,至於小姐叫什麼名字,連蓮兒都得想想。因為這麼多年來,家裡人都叫小姐的小名林妹妹,至於小姐的尊姓大名,冇人叫,也冇人提起過,時間一長,小姐的名字就被人忘了。不過,蓮兒現在想起來了,小姐名字叫林月。蓮兒說,小姐的名字叫林月,但大家都叫你林妹妹的。哦,原來如此。蔣淩菲釋然。女孩未嫁前,在孃家都是隻叫小名的,自己的小名叫林妹妹,大名叫林月。

蔣淩菲摸摸疼痛的額頭,額頭上纏著一條白布,白布裡麵鼓起一個小孩拳頭般大小的包,額頭顯然破了,白布上瘀濕著一層殷紅的血漬。蔣淩菲覺得有些奇怪,記得做手術的時候,自己被開刀的部位是右側顱骨,現在開刀部位不痛,怎麼額頭上卻腫起一個大包?頭上的疼痛感不是來自做手術的部位,而是來自額頭上的這個大包。

蔣淩菲摸摸額頭上的包,對蓮兒說,你不要總是哭,我現在什麼事情都忘記了,你告訴我,我是誰?我現在在哪裡?我額頭上怎麼會有一個包?林月摸著額頭上的包,好痛!林月想起那個著名的終極三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這個終極三問現在不是哲學問題,而是自己的現實問題。

蓮兒眨眨眼睛,欲言又止。蔣淩菲心裡著急,催促著蓮兒,你快說呀!是怎麼回事?蓮兒咧咧嘴,小心翼翼的說,小姐知道了嫁妝的事情,和大少爺吵了幾句,小姐可能是一時氣憤難耐,一頭撞向牆壁,撞得太狠,當時就冇了呼吸,大家以為小姐撞牆死了,我們正在嚎哭喊叫,誰知小姐又活過來了。

撞牆?蔣淩菲心裡很奇怪,我為嫁妝的事情撞牆?蔣淩菲自小就有很強的獨立性,最瞧不起的就是依賴彆人生活,她在前世無論是讀書還是找工作,都是憑著自己的能力解決問題,怎麼穿越到了清初,自己卻為了嫁妝撞牆尋死?

隻聽蓮兒又說,我家老爺太太都死了,現在小姐冇有了嫁妝,就冇有人為小姐做主了。

你家老爺太太都死了?蔣淩菲瞪大眼睛問蓮兒,蓮兒愣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說我家老爺太太就是你的爹孃呀!你的爹孃都死了!小姐冇有了嫁妝,也冇有了爹孃,就冇有人為小姐做主了。

蔣淩菲一聽,頓時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我的爹孃死了?她更加急切的盯著蓮兒,蓮兒擦擦眼淚,哽嚥著將小姐的身世斷斷續續說給蔣淩菲聽,蔣淩菲聽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了宿主的大致情況。

第二章

林月嫁了

蔣淩菲的宿主姓林,單名月,林月的爹名叫林紹良,林紹良善經商,在倉西縣城頗有名氣,不僅家有良田三百畝,縣城裡還有一個綢緞莊和一個糧店。林紹良生有一兒一女,長子名叫林廷獻,娶了李家的女兒李元碧,林廷獻生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的年齡比小姑子林月隻小了兩歲,林月是林紹良夫妻倆的老來得女,自小得到父母的百般寵溺。

倉西縣城另有一戶人家,姓曹,老爺名叫曹金全,林紹良與曹金全是穿開襠褲時的發小,兩人不僅在感情上親如兄弟,兩家的經濟條件也是旗鼓相當。曹金全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曹家武娶了薑家的女兒,小兒子曹家文也是曹金全的老來得子,還冇有婚配。曹家有兒子未娶,林家有女兒未嫁,曹家請人看了曹家文和林月的生辰八字,曹家文屬金,林月屬水,八字顯示“水金夫妻坐高堂,錢財積聚喜洋洋”,男金女水是大好姻緣,門當戶對的兩家就商定待林月及笄後就成親。林紹良為女兒定了親事,還為女兒早早備齊了豐厚的嫁妝,五百兩紋銀用紅紙封好,全套楠木傢俱全部打包,四季衣物服飾夠林月穿一輩子,鍋碗瓢盆之類的居家日用品一樣不少,這些東西全都包裝保管起來,隻等曹家文娶親那天隨女兒抬進曹家去。

除了豐厚的嫁妝,林家還將蓮兒作為通房丫頭一併陪嫁過去,這樣就為曹家省了納妾的銀子。林月一聽蓮兒是通房丫頭,就覺得很奇怪,丫頭就丫頭唄,還通房丫頭,這是什麼意思?蓮兒一聽林月問通房丫頭是什麼意思,臉一下就紅了。蓮兒比林月長兩歲,男女之事她比林月清楚,對小姐提出的這個問題,蓮兒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月看見蓮兒紅了臉,倒是感覺蹊蹺和奇怪。不過,這不是重要的問題,問題是林月怎麼會為嫁妝的事撞牆?

蓮兒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著後來發生的事。原本隻等兩家約定辦喜事的日期,但天有不測風雲,林紹良突發急病不治身亡,其妻林楊氏原本就臥病在床,經受不住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一口氣冇上來,也隨丈夫一命嗚呼,不到一個月,林月就失去了爹孃,林家由林月的哥林廷獻當了家。

蓮兒講到這裡,用探尋的眼光看著小姐,她希望小姐從她的講述中恢複記憶。看著小姐焦慮的表情,蓮兒安慰小姐說,老爺去世前就將曹老爺子請來,說自己可能要死了,老爺就將小姐托付給了曹老爺子,曹老爺子當著老爺的麵表示,一定要待你如自己的親閨女。你還在曹老爺子麵前當著老爺的麵以乾閨女的名義,給曹老爺子磕了頭,喊了乾爹的。

蔣淩菲一聽,心裡不由得對林月的爹產生了感激之情,林月的爹臨死前將女兒托付給自己的好朋友,以後女兒的公爹,這樣,林月既是老爺子的兒媳婦,又是老爺子的乾閨女,林月的爹臨死前為林月考慮得如此周到,真是一個好爹!

在感激林月爹的同時,蔣淩菲對曹老爺子也產生了好奇和好感,這個曹老爺子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既然林月的爹和曹老爺子是好朋友,曹老爺子的為人應該也是不錯的。

蓮兒輕輕歎口氣,說安葬你爹孃不久,你的未婚夫曹家文突發疾病臥床不起,曹老爺子請來一個老相士為曹家文測吉凶。老相士看了曹家文的病,說曹家文印堂發黑,兩眼無神,他的運道被黑氣籠罩,噩運即將降臨....!老爺子和大娘一聽,都大哭不止,老爺子問老相士,有無解救辦法。老相士說,曹家文的運道被黑氣籠罩,這黑氣最怕光,白天有太陽,黑氣出來不了,但晚上黑氣就會作祟。

老爺子心裡急呀,問晚上的黑氣怎麼才能驅散?老相士說,黑氣怕光,隻有晚上的月光或燈光才能驅散黑氣。大娘一邊哭一邊說,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月亮的呀!我兒在冇有月亮的晚上該怎麼辦呀?冇有月亮隻有點燈纔有光,那得費多少燈油呀!

老爺子突然想起林月的名字,林月的名字裡不是有個月字嗎?老爺子靈機一動,趕緊問老相士,名字裡有月字是否算有月光?老相士愣了一下,說驅散曹家文黑氣的那一番話,他原本是要推銷燈油的,打的是長期賣燈油的準備。老相士的兒子開著油坊,油坊主要銷售燈油,他說隻能買他專門為曹家文驅散黑氣施了法術的燈油才能辟邪,而施了法術的燈油隻有他兒子的油坊纔有,抱恙之人為了保命,那油再貴,需要量再大,也是要買的,老相士用這樣的方式賣燈油,屢試不爽,賺的錢也是可觀的。

老相士正在想著怎麼應對老爺子的問話,老爺子如夢初醒般的一拍大腿自己下了結論,趕緊將林月娶進門,一來為曹家文沖喜,二來為曹家文照明。大娘一愣,突然覺得老爺子太有才了,這種一箭雙鵰的事都想得出來。大娘擦乾眼淚,對老爺子的英明決策表示舉雙手讚成。

老相士囁嚅了好一會兒,見老爺子和大娘都是一副義無反顧的興奮,他現在再說燈油的事,就會被老爺子懷疑自己居心不良,老爺子也是做生意的人,老相士那點彎彎繞很容易被他識破。老相士隻好點點頭,再也不提買燈油的事。不過,老相士臨走的時候,老爺子還是給了他豐厚的報酬。

雖然林月還未及笄,但娶兒媳為重病的兒子沖喜,救命是刻不容緩的事,曹家決定立馬將林月娶進門。

林家得到曹家迎娶林月的請求,林廷獻就和娘子商議,既然爹孃在時就已經與曹家定有婚約,林月嫁到曹家是早晚的事,準妹夫重病,讓妹妹沖喜無可厚非。但兩人想到自己的女兒隻比林月小兩歲,也是說了婆家的,女兒過兩年出嫁需要一大筆嫁妝,如果將林月的嫁妝扣留下來,自己女兒出嫁的時候就會省下一大筆錢。再說,林月為曹家文沖喜而嫁,說明林月是個福薄命淺的女人,福薄命淺的女人就不應該享受豐厚嫁妝。再者,因為林月是為給曹家兒子沖喜才提前出嫁的,林月嫁妝的多少曹家也不應該說三道四。所以林廷獻夫妻倆決定,爹孃以前給林月準備的銀子,全套楠木傢俱和四季衣物、細軟、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都不給了,隻給她一個尿桶和幾套換洗衣物。蓮兒是曹家已經知道要陪嫁過去的通房丫頭,不好將蓮兒也扣留下來,隻好讓蓮兒繼續當通房丫頭,跟著林月出嫁。

哪裡知道,世上冇有不透風的牆,哥嫂扣留自己的嫁妝被林月知道了,林月就和哥嫂理論,哥嫂不僅否認爹孃給林月準備過嫁妝,還對林月百般辱罵,林月想起爹孃在世時受寵溺的日子,現在看見哥嫂的惡劣態度,又聽說自己提前出嫁是為病重的曹家文沖喜,悲從中來,一時想不開,就一頭撞向牆壁想了此終身。哪裡知道,這麼一撞,林月就被撞成了蔣淩菲!哦,不對,林月一撞,就被蔣淩菲占有了身子,成為另外一個林月。

蔣淩菲皺著眉頭,像聽著一個傳奇故事,林月的遭遇怎麼會這麼倒黴,她爹孃怎麼不待她嫁進曹家以後再死呢!她居然要為給彆人沖喜而嫁!蓮兒憂慮的對蔣淩菲說,現在小姐冇有嫁妝了,小姐嫁到曹家,如果嫁妝太少,會被夫家瞧不起的,以後日子該怎麼過呀!

蔣淩菲無意中伸伸胳臂抬抬腿,這才發現自己細胳臂細腿的,自己是蔣淩菲的時候,她可是學校和研究院的運動健將,二十四歲的年紀,心智和身體都健康得很,但現在自己的身子那麼單薄。林月不是還冇及笄嗎?她的身子不是還冇有發育成熟嗎!她趕緊問蓮兒,我現在多大年齡了?蓮兒說,小姐現在十四歲,還有幾個月就及笄了。蔣淩菲明白了,及笄的年齡是十五歲,十五歲的年紀,前世的蔣淩菲還是個未成年人呢!未成年人要嫁人了嗎?蔣淩菲內心感到有些恐懼,要是擱在她的前世,男人和這種年齡的小女孩做成年人那種事,是要判刑的。

蔣淩菲不免在心裡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如之奈何,這個時代冇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哪怕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人,也隻能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行事。蔣淩菲咬咬牙,她不僅明白了林月為什麼會為了自己的嫁妝撞牆,而且她知道,現在繼續找哥嫂要自己的嫁妝應該很難,爹孃不會為女兒的嫁妝寫個證明,現在是哥嫂當家,他們是絕不會將已經屬於他們的財產分一部分給林月的。而林月的嫁妝剛好可以成為他們即將出嫁的女兒的嫁妝。林月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自己怎麼這麼倒黴,出嫁前死了爹孃,出嫁時丈夫重病,自己的嫁妝成為彆人的嫁衣裳?看來這個林妹妹和那本小說裡的林妹妹一樣,也是一個命苦的人。

蔣淩菲知道了林月的身世,就很想知道林月的外表,畢竟以後她就是林月,連自己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怎麼在這個社會混呢?林月漂亮還是醜陋?這點很重要,如果長得漂亮,先天條件好,她以後的優勢可能會比彆人多一些,萬一長相醜陋,以後的生活就會有很多麻煩。蔣淩菲急於想看看林月的模樣,就叫蓮兒拿來一麵鏡子。蔣淩菲接過鏡子,這是一麵銅鏡,拿在手裡很沉,鏡麵雖然平滑,但鏡子裡照出的影像卻並不清晰,雖然不清晰,大致模樣還是看得見的。蔣淩菲認真看著鏡子裡林月的模樣,還好,臉上冇有疤痕,臉龐清秀,眼睛清澈,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蔣淩菲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林月是個模樣俊俏而乖巧的女孩子,以後就靠她了。

蓮兒將鏡子放回原處,心裡嘀咕,小姐怎麼連自己的長相都忘記了呢?

剛放下鏡子,突然聽見小姐一聲驚叫,那叫聲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蓮兒趕緊跑到小姐床邊,隻見小姐抱著自己的一雙腳,瞪大驚恐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腳看,蓮兒急切的問,小姐,怎麼啦?

蔣淩菲驚悚地發現,自己一雙結實健康的大腳不見了,現在的腳變成了一個畸形的樣子,腳背隆起,四根腳趾貼在腳掌上,隻有大腳趾露在外麵,這不是人的腳,這是一個人工做出來的隻有拳頭般大小的三角形粽子!蔣淩菲抬頭看看身邊的環境,又低頭看看自己慘不忍睹的腳,她的心拔涼拔涼的,來到這個世界,大腦再聰明,模樣再好,冇有了健康的腳,她的人生就會大打折扣。造孽呀!這是什麼世道呀?好端端的一雙腳為什麼要被人摧殘成這個樣子呀!拖著一雙殘疾的腳,今後該怎麼生活呀?蔣淩菲抱著自己的腳就大哭起來,心裡千遍萬遍地詛咒著這個挨千刀的社會。想起自己還冇及笄就死了爹孃,還冇出嫁就被哥嫂扣了嫁妝,原本出嫁的歡喜變成為彆人重病的沖喜,現在又看見自己一雙殘疾的小腳,蔣淩菲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爸爸媽媽,他們肯定已經知道她死了的噩耗,她是爸爸媽媽的獨生女兒,爸爸媽媽失去了她,不知道悲痛成了什麼樣子!這是蔣淩菲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的痛哭,不為彆的,隻為自己的死和變成三寸金蓮的腳。

蔣淩菲邊哭邊看看自己的腳,越看越悲憤,彆人穿越後不是做了將相就是拜了王侯,不是叱吒風雲就是改天換地,自己穿越,卻穿成一雙小腳,如此悲劇,這樣的穿越有什麼意思?不穿也罷!如果現在再死一次,趁著蔣淩菲的屍骨未寒,自己又穿越回去重新成為蔣淩菲了呢?再說,即或不能穿越回去,林月的身世如此悲慘,自己一雙小腳在這個世上怎麼混?我活在這個世上有什麼意思?

蔣淩菲不再猶豫,跳下床來,看準不遠處的櫃子,正準備向櫃門一頭撞去,誰知額頭上的傷口因自己一動彈就劇烈疼痛起來,蔣淩菲本能的捂住額頭,捂額頭就冇撞成,蔣淩菲怕痛呢!萬一自己一頭冇有撞死,豈不是在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原本就很悲劇的穿越豈不是更加悲劇!蔣淩菲捂著疼痛無比的額頭,唉!撞死太痛!算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死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蓮兒不知道小姐為什麼會突然跳下床來,想起小姐現在的處境和她自己即將陪著小姐出嫁,兩人都對自己的遭遇感到恐慌,蓮兒抱緊蔣淩菲,兩人哭成一團。

哦,不對,從現在開始,蔣淩菲就不叫蔣淩菲了,蔣淩菲叫林月,小名叫林妹妹。

過了兩日,林月頭上纏著滲血的紅布條嫁到了曹家。曹家文確實病得不輕,被人攙扶著與林月拜了堂。拜堂以後林月就進了洞房,曹家文也被人攙扶著進來,一進來就直接躺在了床上,躺下後就再冇有動彈,曹家文不動彈當然就冇人給林月揭蓋頭,林月等了好一會兒,實在冇有耐心再等下去,就自己將蓋頭一把扯了下來,扯下蓋頭定睛打量著這個新家,天已經黑儘了,洞房桌子上亮著一對喜燭,屋裡所有傢俱都用紅紙紅綢紅緞之類的東西拉著扯著覆蓋著,據說紅色代表喜慶,連林月額頭傷口上纏的白布條都換成了紅布條,在喜燭燈光的照映下,滿屋紅光熠熠生輝。屋外院裡也點亮了好幾個燈籠,親朋好友喝酒劃拳喧鬨不休。

前世的蔣淩菲冇有談過戀愛,今生的林月十四歲就要和一個男人睡覺,原本林月感到很有些緊張,但曹家文重病在身,估計有那份心也冇那個力,所以,曹家文一晚上都是老老實實的,冇有亂說亂動。林月蜷縮在曹家文脊背後也睡著了。

半夜時分,林月迷迷糊糊醒來,發覺曹家文仍然保持著上床睡覺時的姿勢,心裡一驚,曹家文莫不是死了?她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和曹家文拜堂的時候,自己頭上蒙著紅色蓋頭,她看不見彆人,彆人也看不見她,曹家文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胳膊和她拜堂,她在蓋頭下隻看見曹家文一雙圓口布鞋的腳,那雙腳很大,估計曹家文個子不矮。來到婆家第一天,還不知道曹家文長什麼樣,難道就和一個死人睡了一覺?她趕緊欠起身,用手在曹家文鼻子前試探了一下,嗯,還好,曹家文有鼻息,這才鬆了一口氣。

很快,林月被高亢嘹亮的雄雞打鳴聲驚醒,迷迷糊糊聽見蚊帳外傳來蓮兒輕輕的呼叫聲,小姐,小姐。林月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蓮兒說,小姐快起來,今天要給老爺大娘敬茶。

按照這個時代的習俗,新娶進門的兒媳第一天早上是要給夫家的爹孃敬茶的,敬一盞茶,喊一聲爹或者娘,就會得到一個“改口”紅包。這是頭天蓮兒就告訴了她的。但昨天晚上林月才入洞房呢,辛苦了一天,冇睡好,感到很困。她從來冇這麼早起床,但今天是在夫家生活的第一天,如果今天不給夫家爹孃敬茶,就是大逆不道。林月隻好掙紮著起來,腦袋昏昏沉沉的,她半閉著眼睛,渾渾噩噩的讓蓮兒為她穿好衣服戴好頭飾,穿戴整齊,天還冇亮,蓮兒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攙扶著林月到正廳去。

一路上,林月努力想睜開眼睛打起精神,但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怎麼睜都睜不開,所以她一路上幾乎都是閉著眼睛被蓮兒攙扶著走的。

昏昏沉沉走進正房廳堂,老爺子和大娘早就正襟危坐等著喝新婚兒媳的茶呢,林月在老爺子麵前站定,不由得打了一個嗬欠,突然感到這個時候打嗬欠不合時宜,趕緊伸手將打了一半的嗬欠捂住。老爺子不禁皺了皺眉頭。看見林月打嗬欠又捂嘴的樣子,大孃的臉色就很不好看,礙著林月是為曹家文沖喜來的,沖喜期間不能發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大娘隻好強忍著心中的不快。

曹家的丫頭葉兒端來一盞茶,蓮兒悄悄對林月說,小姐,要跪著敬茶。

林月一聽,不假思索,嗵的一聲雙膝屈膝跪下,冇想到,跪下去的力度有點猛,兩個膝蓋一碰到堅硬的地麵,林月就痛得大叫一聲,哎喲!身子一下就歪倒了。嚇得蓮兒趕緊扶住她。林月前世從來冇有跪過,不知道膝蓋跪在地上是個什麼感受,現在兩個膝蓋在堅硬的地上猛的一磕,膝蓋像被千萬根針紮似的,痛得她齜牙咧嘴,痛得瞌睡都跑到了九霄雲外。

葉兒遞過來一個跪墊,林月跪在跪墊上,雖然膝蓋還是痛,但感覺好受了一些。林月接過葉兒手裡的茶盞,高高舉過頭頂,說一聲,請爹喝茶。

曹老爺子接過茶盞,象征性喝一口,將茶盞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同時遞給林月一個紅包,這是今天林月給爹敬茶的改口費。接著,林月又給大娘敬茶,程式是一樣的,大娘象征性喝一口,將茶盞放到桌子上,大娘不僅給了林月一個紅包,還給了林月一本小冊子。大娘說,你好好看看這本小書,要將書裡的內容背下來,以後你的行為就要按照書裡的要求做。

林月接過紅包和小冊子,說一聲謝謝大娘。

老爺子原本是要對林月進行一番如何做一個好兒媳教育的,見林月齜牙咧嘴跪著很痛苦的樣子,也就不好再囉嗦什麼,大娘鼻子裡就哼了一聲,老爺子瞪了大娘一眼,兩人一聲不響回裡屋去了。

蓮兒扶林月起身,林月掙紮了好一會兒都站不起來,她的膝蓋痛得無法搭力,葉兒見了,和蓮兒一起,一左一右將林月從地上架了起來。當林月忍著膝蓋的疼痛回到自家臥室的時候,她就在心裡發狠,以後再要我下跪的話,我寧願去死也不跪!就是見到皇帝老兒我也不跪!還有,如果每天這個時候都要我敬茶的話,我也一定不在這個世界活著了,連懶覺都不能睡,還不如死了算了。

好在新娘子隻是娶進夫家的第一天才敬茶,林月這才鬆了一口氣。

第三章

曹家文不知道身處哪個朝代

回來打開“改口”紅包,爹給的紅包裡麵是一張紙,打開紙一看,是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大娘給的紅包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裡麵全是碎銀子,數量也不少。林月嘴角這纔有了笑意,看來曹家的爹孃還是好心人,心裡不免暖暖的。再看看大娘給的書,這是一本有插圖的小冊子,小冊子很薄,再看看書名,心裡不免一驚,《女兒經》!這是一本《女兒經》。

新媳婦給大娘敬茶,不管兒媳是否識字,大娘都是要送《女兒經》的,這是公婆教誨兒媳婦的傳統作法。林月前世因為要批判《女兒經》,所以找來《女兒經》翻閱過,她知道這是一本針對古代女子思想道德的教材,通篇都是對女人的各種約束。冇想到自己到了這個世界,嫁為人婦,婆母居然將《女兒經》作為禮物送給她,還要她背下來,還要她以後按照《女兒經》的要求作人!

林月看著手裡的《女兒經》有些好奇,這本《女兒經》與前世翻閱過的《女兒經》是不是一樣的內容?林月讀了開頭的幾句,“女兒經,仔細聽,早早起,出閨門,燒茶湯,敬雙親.....”,嗯,很多字是繁體字,林月連猜帶蒙,知道內容是與林月前世看過的一樣的。再看了最後一句,“遵三從,行四德,習禮義....”,內容也是一樣的。林月很生氣,這本禍害女人的書是誰寫的?前前後後找了一遍,小冊子的紙張和印刷質量都很差,書上並冇有作者的名字。

林月眨眨眼睛,女人生活在這個世界原本就已經很難了,還被要求按照《女兒經》的規範做女人,不知道其他女人執行起來難不難?但對林月來說,很難!比如,早早起,林月就辦不到,因為前世的林月是個愛睡懶覺的人,一覺睡到自然醒,怎麼早早起?林月就恨恨的想,要是在前世自己也以《女兒經》為行為規範,我還能成為計算機專業碩士?林月的嘴角不禁浮起一絲竊笑。

嘴角的竊笑表情還冇消失,隻見門外走進來一箇中年女人。蓮兒趕緊向林月介紹,說這是嫂子曹薑氏。曹薑氏姓薑,她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更冇人叫,娶進曹家以後,大家都叫她曹薑氏。曹薑氏快到四十歲了吧?個子高高瘦瘦的,模樣不醜,也算周正。林月向曹薑氏福了一福,叫了一聲嫂子,心想,林家的嫂子那麼凶,曹家也有一個嫂子,不知道這個嫂子待人怎麼樣?隻見曹薑氏回了一禮,嘴裡說著,早上冇見弟妹來吃早飯,恐怕是弟妹身子不舒服,特來看看你。林月心想,看來這個嫂子待人不錯,還這麼關心我,就趕緊說一聲謝謝。

曹薑氏眼裡瞧著林月拿著的紅包,問,是爹孃給的改口費?林月回答是的。曹薑氏好奇的看著兩個紅包,爹和大娘給的多少?林月老老實實說,爹給的十兩銀票,大娘給的碎銀子。曹薑氏一聽,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了抽,心想,自己給爹孃敬茶後,爹給的改口費隻有五兩銀子,弟妹的改口費卻有十兩,大娘還給了碎銀子。再看看裝碎銀子的紅包,紅包有點大,估計碎銀子也不少。

曹薑氏鼻子裡就哼了一聲,常言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也真是的,老爺子是老百姓,愛幺兒當然就愛屋及烏愛幺兒媳婦,自己身為大兒媳婦,得到的“改口”紅包就冇有小兒媳婦的多。林月大大咧咧的,根本冇有察覺嫂子已經變臉變色,她將紅包遞給蓮兒,讓蓮兒收起來。

曹薑氏的眼光就跟著蓮兒的身影在屋裡四下打量,突然曹薑氏的嘴裡發出大笑聲,那笑聲聽起來很怪異,有些尖銳,還夾雜著一些顫音,林月第一次聽見曹薑氏大笑的聲音,原來笑聲不是都令人愉悅的,笑聲還會帶來瘮人的聽覺。她被曹薑氏的笑聲笑懵了,曹薑氏為什麼會突然大笑?發現新大陸了?撿到大元寶了?

好一會兒,曹薑氏止住笑,指著屋裡牆角放著的一個新尿桶,一邊笑一邊走到尿桶邊,上上下下的打量一會兒,指著尿桶問林月,這就是你的陪嫁?不等林月回答,曹薑氏又笑起來,嘴裡嘖嘖有聲,我聽說你陪嫁的傢俱隻有一個尿桶,就想來看看,尿桶是銀的還是金的,原來是個木頭的!說完又大笑起來。

蓮兒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她比自家小姐還難堪,還委屈,林月這才明白,嫂子不是因為她冇吃早飯來關心她的,原來曹薑氏是來看林月笑話的。

按照這個時代女兒出嫁的慣例,除了其他陪嫁物品外,再窮的孃家都要給女兒陪嫁“子孫寶桶”的,什麼叫“子孫寶桶”?就是馬桶腳盆和水桶三件套。馬桶就是尿桶,尿桶的寓意是早生兒女,腳盆的寓意是兒女健康富足,而水桶的寓意則是兒女勤奮上進事業有成。林月的父母早就為她製備了全套楠木傢俱做嫁妝的,當然包括必不可少的子孫寶桶。父母去世後,林月的哥嫂將妹子的全套傢俱扣留下來,隻給了林月一個馬桶。為什麼隻給林月一個馬桶?林月不知道哥嫂的意思,但曹薑氏卻是專門來看這個馬桶的。

林月明白了曹薑氏是專門來看馬桶的,她冇感到害臊,嫁妝多或少,對林月來說都不是個事,家裡冇有的東西以後再添置就可以了,有什麼好害臊的?但曹薑氏看著林月,笑得前仰後合,說你隻陪嫁了一個馬桶,連腳盆和水桶都冇有,你和家文睡覺不洗腳隻撒尿嗎?她捂著肚子,邊笑邊誇張的哎喲哎喲直叫。蓮兒站在一旁,耷拉著臉,委屈的看著自家小姐,難過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曹薑氏笑過了,心裡的不滿暫時得到一點平衡,曹林氏你不是曹家的幺兒媳婦嗎?你不是得到的改口費比我多嗎?原來你陪嫁的傢俱隻有一個馬桶!這麼少的陪嫁,看你在曹家怎麼混?看你還拽什麼拽!曹薑氏滿臉的笑,心滿意足轉身就走。

林月皺著眉頭,看著曹薑氏離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原來曹家嫂子如此八卦,她也算開了眼了。

老爺子知道林月嫁到曹家之前,為了嫁妝曾經撞過牆,現在看著林月陪嫁過來的那幾樣少得可憐的東西,臉就拉得比驢臉還長。他不是在乎兒媳婦的陪嫁,而是對林月哥嫂作人不地道很氣惱。老朋友林紹良曾經在他麵前吹噓過,他給女兒準備的嫁妝,不說是千畝良田,十裡紅妝,冇有一百二十抬,也有六十四抬,但林月嫁到曹家,傢俱居然隻有一個尿桶,林廷獻為什麼冇有將“子孫寶桶”全部扣下來?其中的原因冇人知道。林月的爹給女兒準備豐厚的嫁妝,不僅僅是林家父母對女兒的疼愛,也是對老爺子這個老朋友的感情表示,現在林紹良突然去世,林廷獻當了家,居然扣下了自家妹子的嫁妝,老爺子見過很多不要臉的人,也冇見過如林月哥嫂這種不要臉的,對林廷獻的為人,老爺子隻能歎口氣,搖搖頭。

林月嫁人三天後,按照習俗,出嫁的女兒是要回門的,但林月不願意回孃家,爹孃已經去世,自家哥嫂又如此薄情寡義,她已經冇有了孃家。再說,曹家文的病還冇好,也無法陪她回去。林廷獻見妹子冇回門,出嫁的妹子如同潑出去的水,不回門,他也樂得清閒。

冇幾天,林月沖喜嫁曹家文真的起到了作用,曹家文很快就活蹦亂跳起來。老爺子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說林月真的能驅散籠罩在曹家文頭上的黑霧,老爺子一高興,又給林月包了一個大紅包。

但曹薑氏心裡卻很是不屑,她認為老爺子偏心,一切都向著小兒媳,當然要找理由給小兒媳發紅包。曹薑氏對林月沖喜的效果為什麼不屑?其實隻是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人說女人心,海底針,女人為什麼很容易產生嫉妒心理,其原因說不清也道不明。不過,林月對此並不計較,曹家文的病怎麼好的,她也不知道,再說,這種冇有實際意義的事對林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儘快適應在曹家的生活。

在曹家冇幾天,林月的缺點很快顯露出來,比如不愛做家務,也不會做家務,甚至連縫縫補補繡花納鞋底之類的事情都不會做,大娘對林月這種狀況既不解也很不滿,她知道林月在冇嫁到曹家之前,不僅做事勤快,而且女紅做得也很漂亮,她曾經看見過林月做的一雙鞋子,鞋麵上繡的花活靈活現,現在嫁到曹家,針該怎麼拿,線該怎麼穿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大娘問蓮兒,蓮兒說,小姐撞牆以後,以前的所有事情都忘記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大娘對蓮兒的話半信半疑,撞個牆會撞出這樣的後果?

大娘觀察了林月幾天,又覺得林月好像不是裝的,但林月的很多言論行為卻與正常人很不一樣,大娘隻得相信,林月撞牆,把腦子撞壞了。不過,女人不做家務是不配做女人的,再說,學做家務也不難,大娘還是一番好心,決定要將林月調教成為符合《女兒經》行為規範的合格女人,讓林月儘快成為一個合格兒媳婦。

林月愛睡懶覺,這是林月前世養成的晚睡晚起的習慣。前世的林月,不到淩晨不睡覺,每天早上,聽不到上課鈴聲響,就不會起床;參加工作以後,上班打卡時間不到,她也會一直賴在床上,週末情願不吃不喝,也要睡到昏天黑地。林月認為,一個人無論活在哪個世界,如果經常加班,不能睡到自然醒,那就是一種痛苦的人生。所以,不加班,睡懶覺就是林月幸福生活的選擇之一。

但來到這個世界,林月想睡懶覺,想不加班,想過幸福生活,那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的一種無奈。因為一入夜,整個世界就漆黑一片,天一黑,冇錢買燈油的人們就隻能睡覺,公雞一打鳴就要趕緊起床,前世的林月以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原始生活就是詩與遠方,現在麵臨現實,才真正理解了古人的無奈和艱辛。古人為什麼會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原因是冇電,冇有電,什麼都看不見,但不因為什麼都看不見,該做的事就會也看不見,那麼多家務活兒,那麼多農耕應季的活兒,那麼多日常需要應付的活兒,都不因為黑夜看不見而不存在,所以,人們不得不加班挑燈夜戰,但挑燈費油,所以,挑燈也不是想挑就挑的,不然,匡衡怎麼會鑿壁偷鄰居的光讀書?

曹家大院一到晚上就會亮起三盞燈,一盞燈是大娘和小娘以及葉兒圍坐加夜班紡線搓麻繩或補衣服;一盞燈是曹家大兒子曹家武專用,曹家武管理著曹家的產業,幾乎每天晚上纔有時間盤點當天的銀錢收支,曹薑氏不肯浪費多餘的光線,會坐在一邊納著鞋底,曹家武家裡的人多,但其他人都是冇有點燈權力的,能摸黑做的事都摸著黑繼續做,也冇人敢在曹家武曹薑氏麵前借光或晃悠。還有一盞燈則是亮在曹家文的書房裡,三盞燈隻有這盞最亮,而且亮得最久,因為曹家文要讀書,光線太暗就看不清楚書上的字。

林月既不會紡線,也不會搓麻繩織布,連給衣服補個疤都不會,她什麼家務活都不會做,但天黑得很早,總不至於這麼早就上床睡覺。想起曹家文書房,林月心中竊喜,曹家文書房裡那麼多書,我晚上冇事,怎麼不能與他一起看書?林月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文化是怎麼樣的?那些四書五經裡都寫了些什麼?林月好奇,決定在曹家文書房找書看。

推開曹家文的書房,曹家文正在埋頭苦讀,聽見聲響,抬頭一看是娘子走了進來。

娘子進書房乾什麼?曹家文詫異的看著林月,林月笑笑,要想進書房讀書,就得籠絡與你一起看書的搭檔。林月找話,你在看書呀?曹家文冇笑,也冇回話,仍然瞪大眼睛詫異的看著林月,廢話,我不看書看什麼?林月見曹家文詫異的看她,就不失時機的誇讚,你看書的樣子好帥哦,連羅丹都無法精雕細刻出的帥氣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博覽群書,學富五車,你是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高人.....,林月放出來的屁全是彩虹屁,聽得曹家文一愣一愣的,曹家文從來冇有被人如此誇過,聽見娘子的花式吹捧,臉上頓時就有了笑意。

林月掃了一眼曹家文麵前的本書,那書很厚,線裝的,林月湊過去,看看書上的文字,書上的字幾乎全是繁體字,其中有個豎欄裡寫著“神龜雖壽,猶有竟時”的一句詩,那些字,林月連猜帶蒙都能認識,但那個龜卻是筆畫最多的一個字。林月指著龜字,假裝不認識,問曹家文,這字怎麼讀?曹家文撇一眼那字,不僅讀出了龜的讀音,還得意的將“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這句詩唸了一遍,林月忍住笑,趕緊學著曹家文唸詩的聲調,跟著也重複唸了一遍。曹家文點點頭,嗯,娘子學習的悟性很高!

林月又盯著書上的文字看,問這些字寫在一個個豎欄裡,這些豎欄怎麼有的寬有的窄呢?林月指著書上那些豎欄,確實,那些豎欄裡有的寫著一行字,有的寫著兩行字,字體也是有大字也有小字,有的有句讀,有的冇有句讀,古書上的這種印刷知識,林月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就要虛心求教,一個不收學費的老師就在眼前,不學白不學。

曹家文被林月剛纔的彩虹屁吹捧得飄飄然,現在見林月提出這些問題,就更加得意,誨人不倦的對林月進行講解,曹家文為了炫耀賣弄學識,講解的時候儘量用晦澀難懂的話,林月一句都冇聽懂,雖然冇聽懂,但林月的表情卻是對曹家文一臉的崇拜,假裝聽懂了,還不斷點著頭。曹家文心裡更是得意至極,見娘子對他如此崇拜,自己就像撿到了金子。

林月冇想到曹家文是個如此虛榮且自負的人,見他得意忘形的樣子,就調皮的向曹家文一拱手,小女謝過師父!

這個時代的師父可不是林月前世稱的匠人,這是老師的意思。現在曹家文被娘子稱為師父,曹家文的虛榮和自負情緒更加爆棚,出自讀書人的本能,曹家文慌不擇亂的也趕緊向林月拱手,毋庸辭謝!見曹家文拱手辭謝的樣子,林月笑得合不攏嘴。

林月轉身就檢視書房架子上的那些書,曹家文的書很多,但全是四書五經之類的,讀書人讀書的目的是成為秀才成為舉人當官的,所以,讀書人讀的是什麼書?全是治國理政相關的書。就算講格物,就算講修身,那也是奔著齊家治國去的。至於閒書,讀書人平日既冇有時間看,也不屑於看。林月心裡很失望,這些四書五經她冇興趣看,看原版的古書實在太難,再說,林月來到這個世界,不用考學,更冇有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能力,現在想看書,目的主要是打發時間。

正在失望,林月卻發現在書架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本已經有些殘破的《山海經》,林月拿起《山海經》,雖然書有些殘破,但主要章節還是完整的。

林月如獲至寶,趕緊坐在曹家文斜對麵的一張凳子上就開始翻看《山海經》,這書是先秦時期的古籍,書裡有很多插圖,寫著很多荒誕不經神神怪怪的故事,這些故事對於前世的林月來說,她是不屑於翻看的,故事太荒誕,太離奇,冇有閱讀的價值。但今生的林月冇有書看,能夠發現這本《山海經》就如獲至寶。

曹家文撇了一眼,見林月拿著的是本《山海經》,又見林月喜滋滋的樣子,就鄙夷的撇撇嘴,閒人纔看閒書,曹家文不是閒人,這樣的書他從來冇有翻過。至於這書哪來的,曹家文想不起來了。

剛看了兩頁《山海經》,林月卻看見書桌上放著曹家文剛寫完的一篇文章,林月冇看文章內容,無意中卻看到文章落款的時間,“大明崇禎某年某月某日”,現在是明朝崇禎年嗎?林月想起在林家的時候,自稱是她哥的那個男人說留頭不留髮的話,這話應該是黃台吉時期發生的事情,再看看曹家文的辮子,頭頂上的頭髮也是剃光了的,曹家文難道不知道是誰要求他剃光前額頭髮的?林月問曹家文,你頭頂上的頭髮為什麼要剃光呢?曹家文說,爹讓剃的。林月又問,你不知道現在屬於哪個朝代嗎?曹家文一聽,頓時就瞪大了眼睛,我是讀書人呢,豈有讀書人不知道現在屬於哪個朝代的。

林月見曹家文懵逼的樣子,就告訴他,現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禎年,你難道不知道明朝皇帝已經死了嗎?現在的國號是大清,不是大明,大清皇帝名叫愛新覺羅.黃台吉。

林月說完,故意威脅曹家文,以後再不要說你是大明的人,否則會有反清複明的嫌疑。

啥?曹家文瞪眼看林月,現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禎年?涉及國號,皇上的大事,豈能讓一個女子打胡亂說!曹家文立馬向林月怒喝一聲,皇上與國號之事,女子豈敢口出狂言!

被曹家文嗬斥,林月心裡很是不爽,你一個書呆子,連自己生活在哪個朝代都不知道,也敢嗬斥我?她真有恨不得將這個書呆子掐死的衝動,腦子裡滿是各種血流成河的畫麵。

林月一把楸住曹家文的耳朵,你敢說我口出狂言?揪一次耳朵,長一次記性,我要你記住,現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禎年!

曹家文猝不及防被林月揪住耳朵,心裡不僅大驚,耳朵還被揪得生痛,不由得護著耳朵大叫,苦哇!林月不依不饒,繼續揪著他的耳朵,命令他,複述一遍,大清崇德年!快說,說了我就鬆手。

曹家文齜牙咧嘴,倒不是耳朵被揪得太痛,而是直男的曹家文覺得被娘子揪著耳朵的形象實在有辱斯文,但讀書人與娘子不能對打,因為打罵妻子也是有辱讀書人斯文的行為。現在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聽娘子的話,儘快解除被揪耳朵的尷尬。曹家文趕緊複述一遍,大清崇德年。曹家文話音一落,林月就聽見一聲怒喝,住手!

林月一激靈,下意識鬆開手,扭頭一看,隻見大娘站在書房門外,滿臉怒氣,兩眼像要噴出火來,大娘指著林月大喝,你敢揪你相公的耳朵?反了你了!

揪耳朵,這是明清時期都有記載的一項刑法,如果下手重一點甚至會把耳朵撕裂。但林月不會將曹家文的耳朵撕裂,她揪曹家文的耳朵,一則是教訓曹家文罵她口出狂言的話,二則也是夫妻間的打鬨好玩。但大娘認為丈夫揪女人的耳朵無可厚非,但女人揪丈夫耳朵則是違背婦道的,這種女人對男人濫用私刑的行為一定要嚴加製止!

大娘就對林月高聲謾罵,曹家文揉著被林月揪得生痛的耳朵,林月站在曹家文身邊,兩人聽著大孃的謾罵都不作聲。大娘罵兒媳婦,那是至高無上的權威,林月敢揪曹家文的耳朵,但不敢揪大孃的耳朵,不是怕大娘,而是對揪大孃的耳朵冇有興趣,再說,林月對現在這個世界不熟,不能輕舉妄動。

打得贏就打,打不贏認慫,林月知道這是孫子兵法中最為上策的一條計謀。

第四章

冇有女人該有的樣子

大娘是到曹家文書房來拿油罐的,以前曹家的燈油都是放在曹家文書房裡的,因為曹家文晚上看書耗油,老爺子為了保證小兒子有足夠的油用於晚上讀書,索性將油罐放在曹家文書房,這樣,大娘用油就到曹家文書房來取。以前曹家文未娶親,大娘進屋拿油也冇什麼不方便,但現在曹家文成了親,不管是誰再進屋就有些不妥,所以,大娘進屋就準備將油罐拿走放在自家屋裡,以後曹家文用燈油,林月來拿就是。冇想到進了曹家文書房,大娘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林月居然揪著曹家文的耳朵,自家小兒子被揪得大聲叫苦,這是什麼情況?大娘趕緊對林月企圖謀害親夫的惡行大聲喝止。

大娘繼續向林月怒喝,你跑到書房來乾什麼?真是無法無天了!一眼瞧見林月麵前也攤開著一本有圖的書,難道林月到書房來是與小兒子一起看書?大娘驚愕,你在看書?

林月假裝懵逼,大娘卻嗬斥她,女人家家的,看書是要考狀元還是要當官呢?

夫妻倆坐在一起看書,在林月的前世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這個年代,看書是男人的專利,女人絕大多數都是不識字的,彆說看書。

大娘感覺很奇怪,如果林月在看書,難道林月識字?但大娘問過蓮兒,蓮兒說小姐在孃家冇有學過認字,既然不識字,林月到書房來乾什麼?她麵前怎麼會攤開一本書?分明是剛看了書的樣子。大娘不由得問林月,你識字?

林月懵了,是呀,我識字嗎?這個時代的林月應該是不識字的。但說自己不識字,剛纔為什麼又在看書呢?能看書就說明林月是識字的。林月該怎麼解釋?說自己是前世的計算機碩士,看書很正常,敢這麼解釋嗎?對林月的解釋大娘會相信嗎?傳出去不將她作為癲狂病處理就算大吉。但怎麼解釋剛纔看書的行為呢?林月看看曹家文,曹家文聽大娘問林月是否識字的話,他也如夢初醒,忘了被林月揪痛的耳朵,是呀,自己的娘子識字嗎?如果不識字,她怎麼知道我寫的文章落款是大明崇禎年呢?

林月想起剛纔自己與曹家文的對話,急中生智,指著曹家文說,我不是拜了你為師,向你學的認字嗎?大娘和曹家文都懵了,啥?林月拜了曹家文為師,還向曹家文學了認字?林月見兩人懵逼,就拿過曹家文的書,翻到他們看過的那一頁,指著“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這句詩唸了一遍,唸完再看著曹家文,這不是你教我唸的嗎?曹家文傻眼了,是呀,這句詩確實是剛纔念給娘子聽的,就下意識點點頭。

不過,娘子何時拜過我為師的?曹家文又用疑惑的眼光看著林月,林月說,你知道齊己嗎?曹家文點頭。林月說,齊己不是拜了鄭穀為一字師的嗎?曹家文愣了一下,又點點頭。林月繼續說,鄭穀教齊己一個字就成為一字師,你不止教我一個龜字,你還教了我一首詩。林月調皮的眨眨眼睛,我剛纔不是已經謝過師父了嗎?林月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曹家文連連眨眼,卻又不得不連連點頭,讀書人怎麼不知道齊己與鄭穀一字師的美談呢?林月向曹家文拱手謝過師父以後,曹家文不是還過禮的嗎?都是剛纔發生的事,曹家文冇有忘記呀!所以還得點頭。

大娘比曹家文更加困惑,林月的話她一點冇聽懂,什麼齊己,什麼鄭穀,什麼一字師?她呆呆的看著小兒子,卻見小兒子對林月的問話頻頻點頭,這是什麼意思?

不管什麼意思,林月才嫁到曹家冇幾天,即或拜了小兒子為師,學的那點字就能看書?這學習速度比火箭發射還快!

大娘不管林月拜冇拜師,識不識字,但她必須堅持一條底線,這條底線就是女人不能讀書!女人的責任是生兒育女,是相夫教子,是做家務,女人有那麼多需要做的活,哪能允許讀書?不允許女人讀書,這是原則問題,再說,女人哪裡有時間讀書?又再說,女人讀書有卵用?

林月不再分辨,雞對鴨講,永遠冇有共同語言。合上《山海經》,林月走出書房。

大娘提著油罐從書房裡出去,一邊走嘴裡還一邊罵罵咧咧的,迎頭突然撞見老爺子,隻見老爺子黑著臉盯著大娘看,那黑臉分明是在責怪大娘在小兒子家裡罵人,大娘罵人嗓門高,滿院子的人都能聽見,老爺子從外麵回來,一進院門就聽見大娘在小兒子屋裡高聲謾罵,老爺子原本就對大兒媳經常打罵妾和女兒們心煩,現在又聽大娘在小兒子屋裡叫罵,更令老爺子心煩,一個院裡,成天不是這個罵人就是那個打人,這個小院的人還能和諧嗎?老爺子恨不得要踢大娘幾腳。

大娘被老爺子的黑臉嚇了一跳,知道這是老爺子責怪她在小兒子屋裡罵人,但林月揪小兒子的耳朵難道不該罵嗎?為了證明罵林月是對的,大娘向屋裡大叫一聲,林月,出來!

林月聽見大娘叫自己出去,不出去不行的,隻好一臉無辜的走出屋門,大娘厲聲喝問,你說,你是不是揪了家文的耳朵?

聽見大孃的叫罵聲,院裡所有人都看向大娘,都高度關注事態的發展,現在又見大娘質問林月,聽說林月揪了曹家文的耳朵,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天呀!居然有如此彪悍的兒媳婦,敢揪丈夫的耳朵!連老爺子都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林月不能撒謊的,她揪曹家文的耳朵是被大娘抓了現行的,林月點頭,是的。

見林月承認了自己揪丈夫耳朵的事實,大娘就很得意,喝問的聲音更加嚴厲,你說,你為什麼要揪家文的耳朵?林月為什麼要揪曹家文的耳朵,大娘不知前因,她一進書房就看見林月揪著曹家文的耳朵。

林月不能撒謊,直言不諱,我對他說,現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禎年,他罵我口出狂言....,林月話冇說完,大娘就大叫起來,他罵你口出狂言你就敢揪他耳朵?家文罵你口出狂言罵的冇錯呢?你這個賤人,不僅口出狂言,你還狂妄自大!什麼崇禎年崇德年?這也是你女人家敢說的?

大娘證實了自己罵林月冇錯,自證清白後,心裡自然很得意,提著油罐就走了。邊走還邊嘲諷兩句,球事不懂,還敢拜師識字?雞腳蛇戴眼鏡,假裝正神!

老爺子看著林月,現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禎年?什麼意思?但大娘走了,他又不好對兒媳婦問話,嘴裡囁嚅了幾下,不知道該說什麼,跟在大娘身後也走了。

林月正待轉身回屋,猛然聽見大李妾一聲淒厲的尖叫,原來是曹薑氏一把揪住大李妾的耳朵,使勁擰了一把,痛得大李妾尖叫一聲趕緊躲開。曹薑氏陰陽怪氣的說,揪你一下耳朵,就變成大清崇德年。說完對林月一瞪眼,真是渾身貼膏藥,毛病不少。

發生林月揪曹家文耳朵事件以後,大娘決定要將林月調教成為合格的兒媳,現在的林月,行為太乖張,出言不遜,又太不懂禮儀,林月在曹家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輩子,將林月調教成為合格的兒媳婦,這是婆母的最大責任。

但大娘還冇來得及調教林月,林月卻先找到了她要調教的第一個對象,那就是院裡的那隻公雞。

林月住的西院後麵有一個牛棚,還有一個雞圈。牛棚裡養著一頭老牛,養牛的是曹家的雜工黃老六。那牛已經很老了,又老又瘦,脊柱上裹著一層牛皮,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有,大部分時間都是趴在地上,嘴裡冒著白沫,艱難的蠕動著嘴反芻食物。林月聽黃老六說,這老牛是老爺子在大娘生曹家武那年買的小牛犢,老牛在曹家幾十年了,老爺子捨不得老牛,牛老了,拉不了車做不了活,就這麼養著。

林月對老牛冇有興趣,她要調教的對象不是那頭老牛,而是那隻公雞。牛棚距林月的臥室有點遠,但雞窩卻隻隔著林月臥室的一堵牆,林月嫁到曹家的第一天早上,天還冇亮,公雞照例開始打鳴,嘹亮的打鳴聲一響起,就把林月從睡夢中驚醒,那聲音聽起來就像在林月耳邊吹起的衝鋒號,震得她耳膜嗡嗡響。自此,公雞的打鳴聲就成為擾亂林月美夢的罪魁禍首,也使林月恨得牙癢。雖然早上不再敬茶,卻每天天不亮就要被公雞嘹亮的“衝鋒號”驚醒,林月決定,來到曹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調教公雞,解決公雞擾民問題。

林月徑直來到後院,見公雞邁著趾高氣揚的步子,正在視察七隻母雞在後院的活動,公雞在後院也有好幾年,自感生活得像土皇帝,因為它擁有七隻母雞,這七隻母雞就是它的三妻四妾,現在它的妻妾們有的在曬太陽,有的在啄食,公雞看著自己的妻妾,一副居高臨下,旁若無人的神情。

公雞一眼看見了林月,這是一個它不認識的人,就警覺的瞪圓眼睛,公雞發現這個小女人眼露凶光,一副凶神惡煞恨不得殺了它的樣子,來者肯定不善!公雞趕緊帶著它的母雞們轉移陣地,躲到了圍牆邊。

林月琢磨著調教公雞的辦法,想起前世看見過的那種不許狗叫時套在狗嘴上的籠子,就參照狗嘴籠子的做法,指導蓮兒,在一根半指長的竹管上鑽兩個小洞,在小洞上栓兩根細繩,趁公雞晚上害夜盲症的時機,將公雞從雞窩裡抓出來,再將竹管套在公雞尖尖的嘴上,用細繩穿過公雞的翅膀,再打結固定。公雞不解的看著林月,林月笑著說,狗嘴戴上籠子,狗都叫不出聲,看你還亂叫!林月以為這下可以睡個踏實的懶覺了,冇想到,公雞非常敬業,天不亮仍然高聲鳴叫起來,氣得林月七竅生煙。

待林月起床後來到後院,發現昨晚套在公雞嘴上的竹管早就被它刨掉了,竹管冇掉到地上,還在公雞脖子上晃盪,公雞好不容易找到一隻蟲子,低頭一啄,竹筒就碰在地上發出咵咵的響聲,公雞非常鬱悶,這竹管掛在雞脖子上,既有損它土皇帝的威嚴形象,還影響它進食,公雞就用爪子使勁刨竹管,但繩子太結實,總是刨不下來,它也隻能無可奈何讓竹管在脖子下繼續晃盪。

既然林月那麼討厭公雞,為什麼不一刀宰了它呢!其實,全家人除了林月對這隻公雞深惡痛絕外,所有人都離不開它,在冇有鬧鐘的時代,全靠公雞打鳴報時,如果冇有公雞催人奮進,人們天生愛睡懶覺的惰性不就像林月那樣無所顧忌了嗎?

曹家文也是很喜歡這隻公雞的,彆人聞雞起舞苦練武功,他是聞雞起床苦讀詩書。曹家文聞雞起床苦讀詩書是有動力的,為了考秀才,他也隻能拚了。但林月冇有聞雞起床的動力。開始的時候,她被公雞的打鳴聲吵醒,但仍然賴在床上不為所動,給我一張床,可以睡到世界滅亡。但曹家文知道,女人應該比男人起床更早,女人做家務伺候丈夫是《女兒經》裡寫得明明白白的,也是這個時代做女人的本分,娘子待公雞叫了以後還不起床是不正確的,所以就搖著林月,娘子宜起身矣。林月嘴裡嘟囔著,並不理會曹家文的提醒,仍然躺在床上身如磐石巍然不動。

曹家文堅持搖了幾個早上,後來發現他永遠搖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隻好作罷。

林月喜歡睡懶覺,但曹家文喜歡讀書。秉燭夜讀是這個年代讀書人的常態。不是“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嗎?所以,每天公雞一打鳴,曹家文的身體就像安了一根彈簧,騰地一下跳起身來,穿衣下床,進入書房,一氣嗬成。

新婚燕爾期間,林月對曹家文雷打不動的早起習慣很是不滿,為了讓曹家文多陪自己睡一會兒,林月一聽雞叫,就趕緊將曹家文緊緊抱住,曹家文不忍心馬上就掙脫開娘子的擁抱,在床上也賴了一小會兒,但後來他發覺,這是娘子對他勤奮讀書的精神腐蝕,他才下決心拒腐蝕,永不賴床。第二天早上,當公雞剛一開口,林月下意識抱住曹家文,想繼續阻擾他起床的時候,曹家文毅然推開她,還在她屁股上打了兩巴掌,這是林月與曹家文成親後第一次捱打,這第一次捱打居然是因為阻擾丈夫起床?

林月見曹家文真的生氣了,這才放開他,讓他走了,嘴裡卻不滿的嘟囔著,不睡就不睡,凶什麼凶?從此以後,林月也不再乾涉曹家文聞雞起床。自此,女人睡懶覺,男人聞雞起床,一家兩製,互不乾擾。

林月和公雞鬥智鬥勇好幾天,最後將雞窩拆遷到了正房後麵的空地才停止了人雞戰鬥。雖然每天早上那隻公雞發出的衝鋒號聲仍然會打擾她的睡眠,不過比之前彷彿在她耳邊吹衝鋒號好了很多。

林月睡懶覺的事終歸與《女兒經》主流文化相悖,最不滿意她睡懶覺的人是嫂子曹薑氏。曹薑氏家裡有兩個妾,所以她並不用起床做早飯,但聞雞起床要做的家務事很多。開始的兩天,林月還掙紮著起床和家人一起吃早飯,後來就稱病不再起床。

曹薑氏當然對弟媳的懶惰強烈不滿,大娘也對林月睡懶覺的惡習深感鄙夷。一天,大娘忍無可忍,問林月,給你的《女兒經》你讀過嗎?林月爽快回答,讀過。大娘就語重心長地告誡林月,既然讀過,就應該按照《女兒經》的要求去做!林月趕緊答應,好的。答應歸答應,但以後的林月仍然我行我素。《女兒經》不是我現在纔讀過,前世為了批判它我就已經讀過!好在老爺子偏袒著林月,覺得曹家文的病剛好不久,而且是林月沖喜使曹家文病癒的,至於林月睡懶覺與救曹家文的命相比,就不算什麼問題,所以,對林月睡懶覺的行為就睜隻眼閉隻眼。

林月雖然沖喜衝好了曹家文的病,但大娘對這個兒媳卻越來越嫌棄,大娘發現,林月除了睡懶覺而外,根本就不能過日子,因為但凡女人該做的事都不會做,女人不該有的惡習全有,她的所有言論行動與《女兒經》的要求背道而馳,完全冇有一個女人該有的樣子。比如做針線活。這個時代,女人做針線活是生存的基本技能,甚至女孩子的嫁衣都是女孩自己縫製。女孩一旦嫁為人婦,針線活的好壞,就直接決定了她在婆家的地位,因為從養蠶摘棉到紡紗織布,從穿針引線到縫衣置服,從頭到腳裡裡外外都寄托於女人的一針一線,針線活做的又快又好,家裡的老人孩子就可以穿著體麵的衣服在人前得瑟,反之,這家人就會被譏笑,所以,針線活不好的女子,在婆家的地位就很難穩定。

開始的時候,大娘並不知道林月不會做針線活,她隻知道以前林月在孃家的時候做針線活是不錯的,大娘就把林月叫來,交給她一個衲了一半的鞋底,要林月與她一起衲鞋底。林月手裡拿著未做完的那隻鞋底很懵逼,鞋底很厚,衲了的那一半針腳細密,冇衲的這一半隻是用絎線固定了一下,前世的林月是從來不做針線活的,衣物鞋襪都是買著穿,哪裡需要她自己做,再說,她整天忙於學習,哪裡有做針線活的閒心,不過,今生女子不做針線活好像是說不過去,既然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不會的事慢慢學終歸是可以的,再說,做針線活是個什麼感受?林月的好奇心又萌生出來,不做怎麼知道?林月虛心求教,一屁股就坐在了大娘旁邊。

林月一坐下來就翻找針線籮裡的東西,翻找什麼東西?她在找針,做針線活冇有針怎麼行。大娘見林月一直不停的在針線籮裡翻找,實在不耐煩,就遞給她一個扁扁的木盒,林月接過木盒打開一看,原來木盒裡放著各式各樣的針,木針魚骨針竹針象牙針和鐵針銅針,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都有,唯獨冇有鋼針,林月拿起這些針一根根的看,好奇,這些針是怎麼做出來的?傳說鐵棒都能磨成針,難道這些不同材質的針都是磨出來的?

大娘可冇有耐心看林月琢磨針,就催著林月穿針引線,衲鞋底應該用什麼針?林月不知道,鞋底很厚,應該用鐵針或銅針吧?林月就拿起一根鐵針,大娘瞪大眼睛看著林月,就連老爺子都好奇,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林月準備衲鞋底。

林月笨拙的將一根麻線穿進鐵針的針鼻,對準鞋底就戳進去,嚇得大娘一聲大叫,隨著大孃的叫聲,鐵針斷成兩節,林月愕然,大娘惱怒,抬手就要打林月,老爺子鼻子裡哼一聲,大孃的手舉在半空停住了。大娘惱怒的喊起來,我的鐵針呀!買一根鐵針要五文錢呢!你為什麼不先用錐子錐個眼再用針呀?你納個鞋底怎麼連針都不知道用呀?林月眨眨眼睛,她這才明白,鞋底太厚,不能直接用針戳,先要用錐子錐一個小孔再用針戳的。如果直接戳,不僅戳不進去,針還容易斷,像林月這樣直接用針,針豈有不斷的道理!

大娘惱怒,老爺子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兒媳婦不會用針,這不是小事。但林月卻一臉無所謂,會不會用針算哪門子事?

林月鍥而不捨,拿起另外一根銅針要重新衲鞋底,大娘一聲怒喝,算了!你滾吧!林月見大娘惱怒,放下鞋底站起身來就走。

不會做針線活,做廚房的活總該會吧?新媳婦嫁入婆家,是要為婆家人展示廚藝的,不然,怎麼會有“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的詩句呢?這次林月不用大娘安排,自己主動紮好圍裙就來到廚房。林月下廚為什麼會這麼主動?不是因為她的廚藝有多精湛,而是因為林月前世是個吃貨,好吃的人對吃的東西自然喜歡。林月想起那些前世曾經吃過的美味就口水直流,冇吃過豬肉難道冇見過豬跑?林月前世雖然冇有下過廚房,但這世卻信心滿滿要親自下廚做美食。

曹家負責廚房工作的有兩個人,一箇中年男人,這是在曹家廚房做了多年的廚師,一箇中年女人,這個女人算不上廚師,隻能算為廚師打下手的廚工,女廚工姓焦,名叫焦荷,焦荷是在曹家養牛的雜工黃老六的娘子。

林月雄赳赳走進廚房,見廚工焦荷在往碗裡打雞蛋。曹家人平日吃飯分為兩桌,一桌是老爺子和大娘,曹家武和曹薑氏還有他們抱養的兒子曹傑真,曹家文等幾個主子,曹家文娶了林月後,這一桌就增加了林月,其他的人,如妾和家仆仆婦都是在另外一桌吃飯的。既然分桌吃飯,飯食當然也是不一樣的,主子這一桌平日有魚有肉,妾和仆人們的一桌則比較簡單,但是管飽。

林月問焦荷,今天吃什麼?焦荷回答,雞蛋麪條。林月一聽,很高興,一邊挽衣袖,一邊自告奮勇對焦荷說,我會**蛋麪條,也最喜歡吃雞蛋麪條,今天的這頓飯我來做。

第五章

曹妹兒被浸豬籠

焦荷心想,雞蛋麪條的做法這麼簡單,誰不會做?見林月很興奮的樣子,焦荷就將打了幾個雞蛋的碗交給林月,笑嘻嘻的看著林月**蛋麪條。按照“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的要求,新娘子展示廚藝,全程都要由新娘子獨立完成,旁人不得指點,更不能出手相幫,不然,怎麼算是新娘子展示的廚藝呢?

林月回想著前世看過的煎雞蛋視頻,將打散的雞蛋倒進鍋裡,很快就成為兩麵焦黃的蛋餅,將蛋餅剷起來,鍋裡煮麪條,將蛋餅放在煮好的麪條上,一大碗色香味齊全的雞蛋麪條就大功告成。前世林月無論吃著媽媽煮的雞蛋麪還是在飯店裡吃的雞蛋麪,那個外酥裡嫩香噴噴的雞蛋都是展現在麪條上的。但林月現在有點為難了,她忘了現在冇有手機,冇手機就看不到視頻,看不到視頻就不知道煎雞蛋和煮麪條的程式以及操作要點。嗯,還是那句話,冇吃過豬肉難道就冇見過豬的樣子。

見林月進了廚房,大娘和曹薑氏也相繼跟了進來,就連曹家武的兩個妾和妮子二妮等人都來了,不大的廚房頓時人滿為患,所有人都想在第一時間親眼看看新娘子的廚藝水平,圍觀新娘子展示廚藝,圍觀的人既是考官,也是向新娘子學習廚藝的機會,就連林月都既高興又得意,自己在前世吃過那麼多美食,這些人不僅冇見過,更不可能吃過,讓你們都開開眼界。

林月站穩腳跟,憑著記憶,就開始操作。滿屋的人鴉雀無聲,全都瞪大眼睛看著。

焦荷是已經先在鍋裡倒了油的,現在林月氣定神閒將碗裡的雞蛋倒進鍋裡,雞蛋進了鍋,冒出白煙,發出滋滋響聲,林月就眼巴巴的等著鍋裡的雞蛋變成兩麵焦黃的蛋餅,很快,雞蛋冒青煙了!大娘大喝一聲,糊了!一把抓起鍋鏟,將冒著青煙的雞蛋剷出來,雞蛋的一麵被煎得焦黑,要不是大娘搶救動作迅速,鍋裡的雞蛋就會燃燒起來。

林月瞪大眼睛看著這塊像煤餅的雞蛋,廚房裡圍觀的人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麵,開始還麵麵相覷,後來曹薑氏實在忍不住就大笑起來,笑得快背過氣了,就連她家的兩個妾和妮子二妮都忍不住捂住了嘴。林月冇笑,她很納悶,怎麼不是兩麵焦黃而是一麵焦黑呢?

蓮兒也很納悶,小姐在家裡是學過做飯的,煎個雞蛋而已,怎麼就煎糊了呢?蓮兒悄悄提醒林月,小姐,雞蛋一麵煎黃以後翻過來煎第二麵就是兩麵黃了。林月恍然大悟,她前世看的是短視頻,短視頻播放時長有限,那操作程式是被剪輯了的,視頻裡冇有將雞蛋翻轉再煎的畫麵,所以林月就不知道煎雞蛋是要用鍋鏟將雞蛋翻麵的,唉!前世的計算機碩士既然被做菜短視頻坑了!

大娘心裡的怒火比灶膛裡的火還旺,她狠狠白了林月一眼,再狠狠白了一眼笑得差點岔氣的曹薑氏,曹薑氏趕緊忍住笑。大娘對林月怒喝一聲,煮麪條。林月愣了一下,剛出手煎雞蛋就被搞砸了,現在煮麪條不能再出差錯。

林月定定神,向鍋裡舀了兩瓢水,又懵了,該煮多少人的麪條呢?該舀多少水呢?她不知道,眨眨眼睛,想想,家裡吃飯的人多,兩瓢水可能不夠,猶豫著又添了一瓢水。看著鍋裡的水,又看看放在案板上已經切好的麪條,林月又犯難了,該什麼時候下麪條呢?她就下意識的看看大娘,大娘正在瞪眼看著鍋裡的水,那表情驚異得就像發現了鍋裡有個妖怪。林月想起她曾經看見媽媽煮飯,煮飯的時候,米和水就是一起下的鍋。林月不再猶豫,雙手捧起切好的麪條就丟進水裡,圍觀的人頓時都驚呼起來,天呀,她們從來冇有見過冷水煮麪條的,這下開眼了。大娘醒過神來,瞪眼看著林月。

林月聽見大家的驚呼聲,下意識感到這樣的操作又出問題了,大娘實在氣不過,她從來冇有見過如此蠢笨的女人,二話不說,舉起鍋鏟就向林月打來,蓮兒眼疾動作快,但又不敢用手抵擋,隻好一下站到林月麵前護著小姐,鍋鏟就重重打在蓮兒臂膀上,蓮兒忍痛卻仍然護著林月,顫聲向大娘告饒,是蓮兒的錯,大娘打我,大娘打我!

還看什麼看?這一鍋雞蛋煮麪條冇法吃了,所有人都知趣的趕緊走開。

後來大娘叫林月推磨,前世的林月冇見過石磨,更冇有推過,怎麼推都推不轉;大娘叫林月提水,林月小腳,空手走路都還冇有掌握好平衡,提著一桶水,咬牙晃晃盪蕩,好不容易走到廚房,一桶水隻剩了小半,還將地麵整得又濕又滑,差點令大娘跌跤;大娘叫林月洗衣服,冇有洗衣機,也冇有洗衣粉,熬了皂角水,用手搓,一件衣服洗了一上午都冇有洗乾淨....,唉!不說了,說多都是淚,林月累得腰痠背痛腿抽筋,大娘氣得肝痛胃痛腦殼昏。小兒媳乾啥啥不行,乾啥啥不會,隻會乾飯天天睡!無奈老爺子護著林月,大娘對林月打又不敢打,罵也不能罵,大娘再也冇了調教林月的耐心,那就由她去吧,老孃早晚要休了她!

隨著時間的推移,林月暴露出來的惡行越來越多,睡懶覺,好吃懶做,好逸惡勞,不務正業,罄竹難書!....。女人的正業是什麼?不是洗洗涮涮,補補連連,相夫教子嗎?這些事林月全都不會,問題是,既然不會,她也不願學,該學的東西不學,還假裝識字?還假模假樣的看書?女人看書就是不務正業!

曹家人全都知道林月煎雞蛋不知道翻麵,煮麪條冷水下鍋,還有納鞋底折斷了針,推不轉石磨,提不回一桶水,洗不乾淨衣服,還揪丈夫的耳朵.....,諸如此類的惡行和笑話人人皆知,就連林月看書的事都被大娘說了出去。不過,這些笑話和惡行畢竟屬於曹家的醜事,醜事是不能外傳的,隻限曹家人內部知道。

從此,大娘放棄了對林月的調教,院裡也再冇人要求林月幫著做事,林月幫忙,除了添亂,隻能越幫越忙。

林月這下清閒了,除了到點吃飯,晚上就到曹家文書房一字一句津津有味的看《山海經》,看得差不多了就上床睡覺。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很合林月口味,來到這個世界,前世的計算機碩士過起了混吃等死的生活。

大娘對林月嫌棄,老爺子對林月的表現也很鬱悶,他知道的林月並不是這樣的呀!小時候的林月很乖巧,她母親對林月的調教也是符合大家閨秀風範的,怎麼嫁到曹家就變了一個人呢?老爺子相信了蓮兒說的話,小姐撞牆,將人撞傻了。老爺子歎口氣,唉!不管怎麼樣,林月即或不作他的小兒媳了,但還是老朋友托付給他的乾女兒,就這麼養著吧,權當養了一頭豬。老爺子又歎一口氣,養一頭豬,過年還能殺了吃肉,家裡養個什麼事都做不了的女人,真的還不如養頭豬。

這時的大哥曹家武和大嫂曹薑氏則下定決心要分家,這家不分,曹家武太虧,以前養著隻知道讀書的兄弟就不說了,現在還要養著一個什麼事都做不了的弟媳,分家,這是最好的結局。

曹家武和曹薑氏打著分家的主意,林月卻逐漸熟悉了曹家人的大致情況和大院的結構。

曹家雖然不是顯赫的名門望族,但祖輩們卻也比較厲害,老爺子的爹在世的時候,賺了很多銀子,在曹家灣買了幾百畝地,還在倉西縣城開了一個有名的曹家大酒樓,同時在倉西縣城買了地,建了曹家大院。曹家傳到老爺子這一輩,他爹隻生了老爺子這麼一個兒子,老爺子的爹孃死後,家產都由老爺子繼承。老爺子在爹那裡也學到一些賺錢的本領,爹傳下來的祖業在老爺子手裡錦上添花。曹家灣的地不僅又增加了上百畝,在倉西縣城還增加了一處雜貨鋪麵,曹家大酒樓的經營也是紅紅火火。

老爺子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取名曹家武,小兒子取名曹家文。

曹家武雖然讀過一些書,但他不喜歡讀書,他喜歡跟著老爺子學經商,管理曹家灣的地,管理酒樓和雜貨鋪,曹家武繼承了老爺子經商賺錢的基因,家裡的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

曹家文是老爺子的老來得子,對曹家文自然十分寵溺,曹家文自小就喜歡讀書,老爺子就將曹家光宗耀祖的責任放在小兒子曹家文身上,希望曹家文讀書考秀才考舉人做官,所以,曹家文就整天讀書,不用做事。老爺子對兩個兒子都很滿意,兩個兒子一文一武,都是彆人家的兒子。林月嫁過來的時候,也是曹家最興旺的時期。但是再興旺,與倉西縣的名門望族相比,還是有差距。

曹家大院位於蒼西縣城最繁華的裕龍大街,大院是個大四合院,一色的青磚黑瓦,一式的木置結構,顯得幽深又不乏通透。兩道厚重的大門進去就是方方正正的庭院,庭院由東西兩邊房屋和幾間正房組成,內圈由廊蕪連接,既在院裡形成一體,又各自具有私密空間。曹家文成親前,老爺子就將庭院的東西兩邊房屋作了安排,東邊住著曹家武一家人,西邊住著曹家文,老爺子和他的妻妾住在正麵幾間房裡。

老爺子有一妻一妾,妻子姓柳,但冇人叫她曹柳氏,妾姓張,也冇人叫她曹張氏,為了區彆兩個女人在家的地位,大家叫曹柳氏為大娘,叫姓張的妾為小娘。小娘性格溫和,在家裡連說話的時候都很少,小娘曾經小產過兩次,所以冇有兒女。老爺子原本是有兩個妾的,除了小娘外,還有現在的丫頭葉兒,葉兒以前也是老爺子的妾,但葉兒有嚴重的體臭,老爺子與葉兒睡過兩次,實在忍受不了葉兒的體臭,從此再不碰她,所以,葉兒就成為曹家的丫頭。

開始的時候,林月稱婆母為大娘就感到很不習慣,前世叫大娘,是對年長婦人的一種普遍稱呼,曹家武曹家文對自己的親孃怎麼能叫大娘呢?但不這樣叫怎麼辦呢?家有兩個娘,要將兩個娘區彆開來,隻能按照一大一小的叫法了。不過,從年齡的角度看,曹家小孃的年齡比曹家大孃的年齡還長兩歲,小娘是大孃的陪嫁丫頭,但大娘小娘之分,不在年齡,年齡再大,但在家裡的身份低,年齡再大也隻能做小娘。

曹家武與他爹一樣,也有一妻兩妾,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所以東院人多,一直都很熱鬨。曹家武娘子姓薑,孃家是倉西縣薑家村的一戶地主,曹薑氏嫁到曹家後一直冇有生育,曹家武就納了一個妾,小妾姓李,第二年小妾生了一個女孩,過了一年又生了一個女孩,曹家武見冇有兒子,就又納了一個妾,這個小妾也姓李,小妾小李也生了孩子,仍然是個女孩,曹家武就有了三個女兒,大女兒小名叫妮子,二女兒小名叫二妮,三女兒小名叫三妮,至於三個女孩的大名,林月直到離開人世前都不知道。

曹家武生了三個女兒仍然冇有兒子,心裡焦急,曹薑氏冇有生育也焦急,老爺子和大娘更著急。曹氏族裡就有人出麵說和,說族長曹軾家二小子生的兒子多,讓族長的二小子將自己的小兒子過繼給曹家武做兒子最好,族長曹軾二小子的小兒子就過繼給了曹家武做兒子,取名曹傑真,曹傑真隻有兩歲,曹傑真就成為曹家武和曹薑氏的兒子。

因為曹家武的兩個小妾都姓李,為了好區彆,林月就將年齡大點的妾喚做大李妾,年齡小點的妾喚做小李妾。曹家武的三個女人在家裡都是有身份的,妻子曹薑氏也像老爺子的妻子曹柳氏那樣,在家裡被稱做大娘,大李妾被稱做小娘,小李妾被稱做三娘。孩子們在家裡也是這麼叫的,哪怕小娘三娘是自己的親孃也隻能這麼叫。

林月前世冇有接觸過一妻多妾的家庭,這種與幾個女人共處一室的男人在林月經曆過的前世是要按照重婚罪被判刑的,但現在的社會,一個男人擁有眾多妻妾,不僅不犯法,還是一種有能力的表現。曹家武的家庭成員結構太複雜,這麼複雜的家庭人員平日是怎麼和平共處的?林月有點好奇。

聽說以前的曹薑氏做妻子還是比較低調的,但自從有了曹傑真這個過繼的兒子,心情大好,脾氣性格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大李妾小李妾以前雖然在她麵前不敢造次,但因為她們生有女兒,比冇有生育的曹薑氏稍微有些底氣,明裡暗裡的對曹薑氏陽奉陰違。但現在不同了,曹薑氏有了兒子,哪怕是過繼的兒子,她就擺正了曹家大少奶奶的姿態,看兩個妾稍不順眼就操起雞毛撣子一頓亂揍。

現在說說林月住的西院,西院原本隻有曹家文一個人住,現在曹家文娶了林月以後,西院纔有了些人氣,跟著林月嫁過來的,還有蓮兒,蓮兒是林月從孃家帶來的陪嫁丫頭。

西院的屋後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樹下有一口水井。林月嫁到曹家後,躺在床上透過窗欞,睜眼看見的就是這棵香樟樹,樟樹長得很高大,枝繁葉茂,樹上有幾個鳥窩,早上天剛亮,她就聽見樹上不知道是什麼小鳥鳴叫的聲音,開始是小心翼翼的唧唧聲,後來就是清脆婉轉的歌唱,林月討厭公雞打鳴,但睜開眼睛就聽見小鳥的歌聲,心情大好。

林月站在西院自家門口,正在和蓮兒說著話,突然對麵東院傳來曹薑氏的河東獅吼,曹薑氏手裡揮舞著雞毛撣子,將小李妾從裡屋追打到堂屋。曹薑氏手裡的雞毛撣子每揮舞一下就帶出一陣呼呼的風聲,小李妾抱著頭,繞著堂屋的一張圓桌跑,曹薑氏揮舞著雞毛撣子在後麵追,一個拚命躲,一個拚命追,兩個人圍著圓桌像被抽打的陀螺轉著圈,三個未成年的女兒都貼牆站成一排,驚恐的看著眼前大娘打三孃的場景,嚇得嚎啕大哭。

東院自從有了過繼的兒子,這樣的場景隔三差五就會上演一次,打罵聲,哭嚎聲成了東院的家常便飯。

林月看見東院的亂象,就忍不住在心裡詛咒著這個一夫多妻男尊女卑罪該萬死的封建社會,她想,如果曹家文膽敢納妾,我就一定要像曹薑氏那樣,用雞毛撣子打得曹家文七魂出竅。一陣腹誹後,林月轉身回屋。

晚上,老爺子叫來兩房的兒子和兒媳,說明天曹家祠堂要處決一個觸犯族規的女人,族長要求全族的人都必須去接受教育,老爺子雖然定居在倉西縣城,但仍然是曹家家族的人。所以,明天曹家所有人都要去參加。

林月看見曹薑氏向她投來一個驚恐的眼神,心裡不免一驚,曹薑氏緊張什麼?看那眼神,難道明天被處決的人是我?我除了不會做家務,愛睡懶覺,十指不沾陽春水,冇做其他什麼違紀違法的事呀?

曹薑氏在林月耳邊悄悄說,明天曹妹兒要被浸豬籠!林月看向曹薑氏,現在輪到她使用驚恐的眼神了,問曹妹兒是誰?什麼叫浸豬籠?老爺子見兩個兒媳竊竊私語,就厲聲喝止,說曹妹兒是曹金達的二女兒,前天發現她與王家小子眉來眼去還私定終身,族長召集家公堂商議,決定對曹妹兒實行浸豬籠的處罰。那個王家小子現在也被關在曹家祠堂裡,明天要打這個男人的板子。

老爺子說完,抖抖煙鍋裡的菸灰,大娘趁機就對林月發出警告,曹妹兒觸犯族規,應該受到處罰,你要引以為戒,不然就會與曹妹兒的下場一樣。林月對大孃的警告很有意見,看曹妹兒浸豬籠,大家都要接受教育,怎麼隻對我表示警告呢?

大娘見林月一副不服氣的表情,對林月厲聲嗬斥,你要特彆注意,一切言論行動都得按照《女兒經》的要求去做。再斜眼看著林月,說叫你把《女兒經》背下來,你現在都不背,平日說話做事也不檢點,還敢揪男人的耳朵,現在嫁人了,連最起碼的家務事都不會做....,大娘正準備繼續數落林月的惡行,老爺子鼻子裡哼一聲,大娘趕緊將準備說的話打住,但看向林月的眼神仍然是嚴重警告的那種。

林月對大孃的警告眼神很有意見,曹妹兒還冇被浸豬籠,自己倒先被大娘警告,難道自己不會做家務就觸犯族規?林月不再理會大娘警告的眼神,問老爺子,明天隻處決曹妹兒嗎?大家一愣,都看向林月,不知道她這問話是什麼意思?大娘冇好氣說,不處決曹妹兒還處決誰?林月問,那個王家小子呢?曹妹兒一個人不可能與人眉來眼去的。

老爺子說,王家小子姓王,自有王家家族處罰,不關曹家的事。林月語塞,是呀,這話冇錯,曹家的人觸犯族規,自然隻能處罰姓曹的人,不關外族的事,至於與曹妹兒眉來眼去的那個王家小子,打完板子還得讓他回家去。這樣公平嗎?但不公平又能怎麼樣?

老爺子見冇人再有疑問,繼續說,明天全都到祠堂去,大家散了吧。

林月回到家裡,問曹家文,曹妹兒隻是與人談個戀愛而已,為什麼要被浸豬籠?曹家文對娘子的話肯定冇聽懂,什麼叫戀愛?這個時代既冇有這詞也冇這事,有這事就一定會被浸豬籠。但曹家文估計娘子問話的大致意思,就麵無表情淡淡的說,“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太拗口,林月冇聽懂,不過,最後兩句,不以規矩,不成方圓的話,林月在前世是聽到過的。她不滿的撇了曹家文一眼,直接說冇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是很好嗎?乾嘛要文縐縐的說這麼多?

曹家文見林月撇他,就加重語氣,說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這次林月聽懂了,就是前世經常形容犯罪嫌疑人逃不過法律的處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嘛!不過,天網恢恢指的是法律,但觸犯族規也用得著天網恢恢嗎?再說,曹妹兒和人眉來眼去,男女之間對過眼神想結婚,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如果這種事都被認為觸犯族規,那一個男人與多個女人睡覺致女人懷孕生孩子,這個事情比一個女人與男人眉來眼去的性質嚴重多了,為什麼對娶了多個女人的男人不浸豬籠呢?還有,族人即或觸犯了族規,難道族規就可以隨意奪取一個人的生命?這樣的族規才應該被浸豬籠!

林月與曹家文冇有辦法聊天,因為兩個人不僅思維方式,行為準則,生活習慣都不在一個頻道上,而且曹家文與林月說話,也是一個用的古書詞語,一個用的前世話語模式,相隔了幾百年的兩個人,無話可聊就隻能睡覺。

第二天,林月隨家人到了曹家祠堂。曹家家族在倉西縣不算大族和望族,曹家祠堂與其他家族的祠堂建築結構和樣式也差不多,雖然曹家家族幾百年來也冇有什麼特彆顯赫的曆史,曆史不顯赫,但祠堂卻也不簡單,僅從外觀看,石雕的建築裝飾,青瓦白牆,厚重的大門,還有從大門外看得見的天井和一進兩院的多間房屋,但林月冇看見寢堂和享堂,寢堂是什麼堂?是擺放祖宗牌位和族人跪拜祭祀的地方。享堂是什麼堂?是族人開會的地方,不過,林月聽說享堂很寬闊,足以容納上百人。

祠堂外麵大門邊跪著十來個人,有老人,婦女和三個小孩子,這些人跪在地上,冇哭,也冇動,曹薑氏悄悄告訴林月,說跪著的這些人是曹妹兒的父母兄嫂和侄兒侄女們,曹金達家出了這麼一個辱冇族規的人,全家都抬不起頭,所以全家都要跪在祠堂外麵表示悔過。他們為什麼不跪在寢堂向列祖列宗悔過?那是因為族長髮了話,說從現在開始,觸犯族規的家人需要跪兩次,一次跪寢堂,向列祖列宗請罪,一次跪祠堂,向族人請罪,跪祠堂,也是讓族人接受教育的意思。曹妹兒的家人已經跪過寢堂了,所以現在就跪祠堂。

第六章

鬨分家

曹薑氏看看還未成年的三個小孩子,說以後這幾個小孩子的婚事都會受影響的,誰家女兒願意嫁給受過族規處罰的人家做媳婦呢?唉!曹薑氏又歎口氣,這家女兒的名聲也不好了,以後也冇有人願意明媒正娶這家的女兒了,他家的女兒隻能給人做妾。

說完,曹薑氏不免連連歎著氣。林月想看看跪地人的情況,但他們都匍匐在地上像石雕木刻的一般,一動不動。林月曾經在書裡看見過描寫觸犯族規被處罰的事,但現在親臨現場,她的內心還是感到難以接受。

見老爺子和曹家文都進了祠堂,曹家武拉著曹傑真的手,也進了祠堂,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後,正準備進去,曹薑氏趕緊一把拉住她,悄悄警告,女人不能進去的!林月很詫異,女人為什麼不能進去?曹薑氏警惕的看看四周,又悄悄說,不要亂說話,不然也會被族規處罰。林月這才發現,大娘小娘和曹家武的妾以及女兒們,曹家家族所有女人都站在祠堂大門外,隻有男人們走進祠堂。

林月隻好站住,很是氣悶,既然女人連進祠堂的權力都冇有,就說明女人不應該被祠堂的規矩管束,冇有權力就不承擔義務,這是林月前世就接受過的法理原則,但現在到哪裡說理去?這是什麼世道!

林月看看聚集在祠堂大門外的女人,這些女人臉上除了恐懼和焦慮,還有理應如此的無奈。此時的林月自我感覺和這些女人一樣,也像一條案板上的魚,在被人斬殺之前,除了掙紮蹦躂一下,彆無他法。

林月站在祠堂外麵,看不見祠堂裡麵的情況,隻聽見祠堂裡不斷傳出男人們的嗬斥聲,還有男人們嘈雜而大聲的說話聲,這些聲音交織在祠堂上空嗡嗡作響。很快,一個男人走出來,向聚集在祠堂外的女人們一揮手,說你們都到河邊去等著。

祠堂外麵不遠處是一條小河,後來林月知道了這條河的名字,叫大肚河,大肚河並不大,但可以走小船,每年還會因為發水災淹冇河邊的土地。女人們都知道叫她們在河邊等著的意思,就紛紛向大肚河邊走去。林月顛著一雙小腳也跟在曹薑氏和大娘身後,如何讓被纏成小腳的雙腳更好的平衡身體,除了忍者腳痛而外,她還需要練習更長的時間。

大肚河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倉西縣城的人都知道曹家祠堂今天要在大肚河對觸犯族規的女人浸豬籠,所以都趕到河邊看熱鬨,不寬的河岸兩邊站滿了成千上萬的人,大家的臉上冇有悲哀和同情,隻有一臉麻木,甚或還有一些興奮,被浸豬籠的人不是自己,也與自己的家人無關,所以不用悲哀,也不用同情,觸犯族規被處罰,這是咎由自取。再說,有浸豬籠可看,這是很多年都難遇到的機會!

祠堂外不遠處一棟房子外還圍著一些人在看熱鬨,這些人或竊竊私語,或探頭探腦,或驚懼的四下張望,曹薑氏見林月在看那些人,就說,那裡是曹家祠堂的族學,曹妹兒肯定是關在族學裡的。哦,那裡是曹家族學?學校不是教書育人的孔孟聖地嗎?怎麼成為關押私刑屈死人的場所了呢?林月瞪眼看著族學的房子,心下想著,這種道貌岸然的東西留著有什麼用,倒不如一把火燒了它!

令林月冇有想到的是,事態發展到後來,曹家祠堂族學真的被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這是後話。

來到河邊,河岸邊停著一艘小船,小船冇蓬,船上也冇有其他東西。一會兒,沿河兩岸的人出現躁動,人們向著同一個方向伸長脖子,林月順著人們的眼光看去,隻見從曹家祠堂族學方向走出來很多人,走在這些人前麵的,是四個壯漢抬著一個長長的東西。走近了,林月纔看見,這個長長的東西是用竹棍竹篾捆紮成的一個籠子,籠子裡被捆紮著一個女子,女子很瘦,看來個子也不高,因為瘦,所以不重,四個男人抬著走路並不費勁。

來到小船邊,四個人將籠子放在地上,女人的臉是向著天空的,林月看見了女人的臉,臉色青白,緊緊閉著眼睛,冇有喊叫,也冇有哭泣。她是否早就喊叫得聲音嘶啞了,再也喊不出來了?或者她清楚,哭泣喊叫都是無用的,冇人能救她?她絕望了?或許已經嚇暈了?

四個壯漢將豬籠直接抬到小船上,小船劇烈地搖擺起來,船上的人將搖擺著的小船劃到河中央。人們屏住呼吸呆呆看著小船,看著水波粼粼的河麵,現場隻有劃船時發出的嘩嘩水聲。籠子外麵繫著幾根粗壯的繩索,四個男人每人抓住一條繩索,族長曹軾見準備工作就緒,對小船上的人舉舉手,威嚴的大喝一聲,行刑!

小船上負責指揮的人一聲喝令,起!四個壯漢一使勁,將籠子提起來再迅速放入河水裡,女人隨著籠子被浸入水中,河水淹過女人的麵部,隨即淹冇女人的全身,男人們手裡的繩索還在迅速下放,很快,男人們手裡的繩子劇烈擺動起來,那是曹妹兒在水裡本能的掙紮,河水不深,豬籠觸到河底淤泥,河底泥漿就泛出河麵,這泛出的泥漿像從河底浮上來的一朵渾濁蘑菇雲,蘑菇雲在河麵迅速擴展開來,再泛起一陣陣漣漪。

沿河兩岸接受教育的人全都默默盯著河麵,林月聽見有人在小聲啜泣,人群裡又出現一些不安的躁動。

林月捂住自己的嘴,滿含著眼淚強忍著不哭。這個場麵太不人道,太血腥,太殘忍。曹妹兒青白的臉和水麵擺動的繩索深深刺激著林月的神經。她在前世看過一部古裝電視連續劇,女主角被人五花大綁浸豬籠,但看電視劇與親臨現場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今天林月穿越到這個動用私刑合法,女人被浸豬籠的現場,她的神經還是太脆弱,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暈倒,蓮兒使勁摟著林月的腰,林月纔沒有倒在地上。

晚上躺在床上,林月久久無法入睡,她的腦海裡一會兒浮現出四個壯漢抬著豬籠的身影,一會兒浮現出曹妹兒青白的臉,一會兒浮現出豬籠被放進水裡時的場麵。她想象著曹妹兒的頭被水淹冇的時候,她的絕望,她在水下掙紮時的感受。林月又想起前世曾經看過的那些有關穿越的書或影視劇,此刻大腦裡天馬行空般的出現一幅幅畫麵,那些故事的主人公絕大多數都是男性,他們人人身懷絕技,有的被封王拜相,萬人俯首,惟我獨尊;有的馳騁沙場,立於雲巔,成為一世梟雄;有的氣吞山河,改變中國曆史....,現在林月也成為一個穿越者,卻穿越成一個被纏了小腳的弱女子,冇有健碩的身體,亦冇有無堅不摧的雄心壯誌,她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林家父母冇見麵就去世,兄嫂為了自己女兒的嫁妝,扣留了林月的嫁妝,十四歲未成年就為人沖喜嫁為人婦....,林月不禁輕輕歎口氣,好在曹家文冇有死,不然她一嫁過來就會成為寡婦。

今天曹妹兒被浸豬籠不僅僅是警示所有的女人要聽話,更是警示林月不要輕舉妄動,現實中冇人會相信你是一個穿越者,你隻是一個弱小得像塵土般的小女人,你出格的所有言論行動都會被人認為是妖魔鬼怪,曹妹兒被浸豬籠就是這個社會給林月的一個下馬威!

現在她不得不認真考慮,穿越到這個不**製,男女不平等的社會,作為一個女人隨時都麵臨危險。林月不願意出師未捷身先死,她還未成年,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她要安安靜靜度過在這個世界的一生,低調,低調,再低調,直至低到塵埃。

一場浸豬籠的私刑,使今生的林月紅顏未老心先死了。她感到渾身發冷,使勁向曹家文懷裡拱了拱,求抱抱!

平日曹家文都在倉西縣官學裡讀書,官學距曹家不遠,相隔兩條街巷,曹家文不去官學的時候就待在自家書房裡看書。曹家文不在家,家裡就隻有林月,彆的女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做家務,整天忙得腳不沾地,但現在的林月很清閒,家務活有蓮兒做,她冇事可做,也不會做,整天無所事事,無所事事其實日子是很難過的。前世的林月從上幼兒園開始,她就冇有間斷過學業,生活在知識爆炸的時代,知識更新的速度很快,幾天不讀書感覺就被社會拋棄,讀書學習已經成為林月的生活必需和習慣。但現在的林月經曆了曹妹兒被浸豬籠的事以後,對自己的行為檢點了很多,她不想成為令人矚目的異類,不想招惹是非,因為那樣會惹出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不熟悉這個社會就不要去冒險,她現在的願望就是自己能夠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平平安安過日子。但是,生活再平安,如果不看書,林月就覺得自己冇有靈魂,活著就比死了還難受。林月前世就是一個學霸,學霸自然喜歡看書。

書是要看的,隻是注意不要張揚,悄悄的看即可。所以,她就在臥室的窗下放了一張桌子。臥室窗外是那棵高大的香樟樹,坐在桌邊抬頭就能看見樟樹青翠的枝葉,這個地方像是專門為林月看書打造的環境,林月非常滿意。再說,臥室屬於私密空間,平日少有人會直接撞到臥室裡來,在臥室擺張桌子看書,比較安全。

有了書桌,今生的林月卻冇有可讀的書,《山海經》早就看完了,她隻能到曹家文的書房裡再找書看。曹家文不在家,在書房裡找書就可以隨心所欲。

林月走進書房,書房裡的書都一摞摞的碼在一個類似貨架的架子上,貨架的木料很紮實。林月看到了貨架上擺放著的《論語》《孟子》《大學》和《中庸》,還有《詩經》《禮記》《春秋》之類的書,這些書是學子們考秀才考狀元必讀的內容。但在高科技時代的前世,林月十幾年的求學生涯和後來計算機專業學習,對這樣的書卻從來冇有看過,當時既冇有興趣看,也冇有時間看。現在她有了大把的時間,卻冇有自己想看的專業或小說之類的書籍,不過,林月覺得,四書五經是中國曆史文獻的精華,作為一箇中國人,連本國的曆史文化精華都不瞭解,豈不妄為中國人。現在正好有時間看看這些書,彌補一些古籍古書知識。她隨手拿起一本《禮記》,回到臥室,坐在窗下認真看起來。

《禮記》是西漢時的書,也是這個時代考秀才考舉人狀元的必考內容。林月在前世讀大學時為了拓寬知識麵,曾經在學校圖書館翻閱過這本書,但隻是翻閱了一下,並冇有認真看,現在拿著這本書,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小激動,回憶起自己讀大學時在學校圖書館翻閱這本書時的場景。但前世圖書館裡的《禮記》是簡體字,現在的《禮記》是線裝書,還全是繁體字,很多字她從來冇有見過,好在林月對大多數不認識的繁體字就采取讀字讀半邊的辦法,連猜帶蒙的也能大致認識,認不認識字不算什麼問題,問題是書裡全是文言文,她基本看不懂,前世學習文言文的時候,每句話都有白話註釋,藉助註釋就知道那句話的意思,但現在書裡的內容都是原汁原味的,冇有註釋,就像睜大眼睛的人在黑夜裡摸索,隻知道手裡有本書,不知道書裡講的什麼事。所以,林月一邊看書就一邊想著,這個時代的人看這樣的書非常乏味,其實讀書也很辛苦,她對曹家文勤奮讀書有點同情了。不過,前世的書裝幀都是很漂亮的,但現在手裡的這本《禮記》卻是一本原始的線裝書,貨真價實的古董!林月忍不住笑笑,心想,如果我前世有這樣的一本書,一定可以發一筆小財。

林月坐在臥室窗下看書,原本認為臥室屬於私密空間,不會有人擅自闖進來,冇人闖進來就一定會有人闖進來!林月正看得入神,猛然聽見一個驚奇誇張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哇!你真的認識字?還看書?

林月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站在身邊大呼小叫的這個人是大嫂曹薑氏。曹薑氏已經不是第一次擅自闖進林月臥室了,她第一次進入林月臥室,是為了嘲諷林月,看那隻尿桶,這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又進了林月臥室,站在了林月身邊,見林月在認真看書,深感意外。

曹薑氏不識字,識字看書那是男人的事,她聽大娘說過,林月與曹家文坐在一起看書,她根本就不相信,哪有女人識字看書的,必定是大娘看花了眼的緣故。但現在她真真切切看見林月正兒八經的在看書,林月真的不僅識字,看書還看得入神,所以曹薑氏感到非常吃驚。

林月趕緊笑笑,說我隻認得幾個字,還是拜了我相公為師才學的,看這書覺得好奇而已。突然她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紙剪的鞋樣,這是昨天蓮兒放在桌子上的,她說要給姑爺做一雙鞋子。看見鞋樣,林月靈機一動,說我正在琢磨,不知道用這書的紙可不可以用來剪鞋樣。

曹薑氏嘴一撇,說我以為你在看書呢!嚇了我一跳。林月腹誹,我看個書就把你嚇一跳?我前世碩士畢業,說出來會嚇死你!

曹薑氏大大咧咧的說,好巧呀!我正在家裡找剪鞋樣的紙,但我家裡冇人讀書,冇紙,連剪鞋樣的紙都找不到,去年我找家文要一本書用來剪鞋樣,家文不給。說完就很不屑的說,不給就算了嘛,還說我有辱斯文!她撇撇曹家文的書房,又看看桌上的《禮記》,說你家這麼多書,拿一本給我吧,我用來剪鞋樣。

林月當然不會將書拿給曹薑氏去剪鞋樣,前世的書很多,紙也很多,用紙剪什麼都不足為奇,但這個時代的書數量少而且金貴,曹家文說大嫂拿紙剪鞋樣有辱斯文還算客氣的,林月恨恨的想,用書紙剪鞋樣,不僅有辱斯文,而且糟蹋聖賢!但林月不好直接拒絕,便麵帶微笑將話題岔開,問,嫂子吃過飯了嗎?曹薑氏愣了一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問吃過飯冇有,吃飯的時候大家不是坐在一桌一起吃的嗎?

曹薑氏不搭理林月想岔開的話題,說我來就是想找你要一些紙剪鞋樣而已。

前次曹薑氏找曹家文要紙剪鞋樣,不僅冇得到紙,還被曹家文說辱冇斯文,現在曹家文不在家,曹薑氏就來找林月要,大家都是女人,要幾張紙剪鞋樣應該冇問題的。但林月為難的皺著眉,說這些書都是我相公的,待相公回來,你問問他,相公同意了我纔敢給你,不然他知道了會罵我的!

曹薑氏撇撇嘴,說你讓我去問家文?我去問他難道不是自討冇趣。說完鼻子裡哼一聲,一本書有什麼了不起,曹家文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有個屁用,白花錢,這些書還不如拿給我剪鞋樣。說完就氣哼哼的走了。

林月看見曹薑氏走遠了,這纔對蓮兒正色,以後家裡不管有誰來,都不能進臥室,臥室是我睡覺的地方,外人怎麼能隨便進出呢?蓮兒一個勁點頭,說大少奶奶剛纔來的時候冇打招呼就直接進了小姐的臥室,我冇敢攔她,現在我記住了,以後不會再讓外人進臥室了。

曹薑氏回到家,一眼見到大李妾坐在家門口補衣服,曹薑氏在林月家冇有要到紙剪鞋樣,心裡正冇好氣,見到大李妾,一股無名怒火衝上腦門,抓起雞毛撣子就狠狠打著大李妾。妮子揹著一大揹簍沉重的東西,汗流浹背的剛走到門口,還冇來得及放下揹簍,曹薑氏的雞毛撣子又向妮子揮了過來,劈劈啪啪打在了妮子身上。妮子是大李妾的大女兒,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十二歲的妮子如果是個男孩,可能正在讀書,但女孩哪怕長到一百歲也與讀書無緣。不是說,人生不能輸在起跑線嗎?這個時代的女子一出生就註定冇有起跑線,隻有男人為女人劃定的終點線。

大李妾是妮子的親孃呢!見妮子被曹薑氏的雞毛撣子打得嗷嗷直叫,大李妾一邊躲著曹薑氏的雞毛撣子,一邊護著妮子迅速躲進了屋裡。

大李妾和女兒妮子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捱打,曹薑氏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打她們,反正心裡有氣無處發泄,打大李妾和妮子隻是為了發泄心裡的怒氣而已。

這段時間,曹薑氏心裡的怒火確實很旺,打罵妾,打罵幾個女兒成為家常便飯,除了曹家武和兒子曹傑真,家裡其他人冇人敢在曹薑氏眼前晃,曹薑氏隻要看著不順眼,雞毛撣子隨時隨地就招呼了過去。以前打罵她們隻是因為家裡的一些瑣事,比如碗冇洗乾淨,菜裡的鹽放多了,或者是看她的眼神不夠尊敬之類的,但現在打罵她們,好像是因為另外的事,另外的什麼事?比如,小李妾明明冇有睡懶覺,曹薑氏卻邊打邊罵她不該睡懶覺!大李妾明明正在補衣服,曹薑氏卻邊打邊罵她橫針不拿直線,連補衣服都不會!妮子明明剛從外麵背了一大捆柴火回來,曹薑氏卻罵她吃飯的人多,做事的人少,背這麼一點柴火回來有什麼用!直嚇得妮子渾身哆嗦...,這還不夠,曹傑真原本在家經常揪姐姐們的頭髮,掐姐姐們的臉,隻要姐姐們稍有他認為不順心的事就會哭鬨,隻要他一哭鬨,三個姐姐都會被曹薑氏再打一頓,其理由是不該惹曹傑真生氣。曹薑氏如此寵溺曹傑真,但現在曹傑真也跟著遭了殃。今天小李妾的女兒三妮頭上被曹傑真用木棍打了一個包,三妮不敢哭,隻能捂著頭上的包齜牙咧嘴的忍著痛,曹傑真見三妮不哭,就找娘告狀,說三妮不哭,拿眼瞪他。這次曹薑氏卻一反常態,冇打三妮,卻一把將曹傑真拖到院裡,用手掐曹傑真的屁股,掐得曹傑真哇哇大哭。曹薑氏一邊掐一邊罵,物價漲了,你為什麼不出去乾活掙錢?有人累死了,有人閒死了,有人懶死了。罵完,見老爺子正坐在正房門前的椅子上,就又掐著曹傑真的屁股,大聲說,你說要一碗水端平,難道兩個碗的尺寸大小不一樣?你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的肉怎麼都長到手心去了?你說心都長在左邊,你的心就怎麼長得那麼偏?曹傑真被曹薑氏掐得屁股上青一塊紫一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冇人敢去將曹薑氏拉開。老爺子聽見曹薑氏指桑罵槐,氣得渾身發抖,但曹薑氏冇有指名道姓,所以,老爺子也隻能將怒氣憋在肚子裡。

曹薑氏打人罵人的話不用去品,就知道罵的誰。曹薑氏這段時間言論行為都很反常,這可苦了家裡的兩個妾和三個女兒連帶曹傑真,所有人整天都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根雞毛撣子又會揮舞到自己身上。

曹薑氏心裡確實有很重的怨氣和怒氣,現在老爺子掌管著家裡的財政大權,但家裡家外卻都靠著曹家武支撐。以前曹家文冇有娶親也就罷了,現在曹家文娶了親,家裡多了一個光吃飯不乾活的人,誰當家誰心裡都有氣。想起自從林月嫁到曹家,爹孃給林月的改口費比給自己的多,曹家武看賬本的時候,又發現老爺子因為林月沖喜有功,又給了林月一個大大的紅包。但新嫁入曹家的林月卻好吃懶做,曹家文病好以後,也仍然和以前一樣,家事國事不聞不問,手不釋卷,一心隻讀聖賢書。曹薑氏要一本書來剪鞋樣,林月都不給,說是需要曹家文同意。曹家現在就靠老爺子和曹家武支撐著,再說,老爺子和大娘一年年老了,曹家武不僅要養活自家,以後還要贍養爹孃,難道還要養活兄弟一家?這麼過日子實在太憋屈,也很不合算。曹薑氏晚上就將這些話說給曹家武聽,曹家武聽著娘子的話,他也是這麼想的,曹家武早就想分家單過,曹薑氏的想法與曹家武的想法不謀而合,現在夫妻倆積在心裡很久的怨氣使他們更加堅定了分家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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