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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的一刹那,雌蟲瞬間神誌清明。
他淡淡地盯著穆寧,複又垂眸,像有霧靄沉於眼底,又淤積成一灘死水。
雌蟲一言不發,也冇有任何動作。
宛如一隻蹲在水溝內等待死亡降臨的流浪貓,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提起他一絲興趣。
穆寧麵上仍然保持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但其實心裡已經打起了鼓。
這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與看管蟲所描述的更是大相徑庭。
怎麼一下子就冷場了。
為了應對今天會發生的情況,穆寧昨晚如同一個最為虔誠的考生,做好了突擊備考。
他預設了各種可能,把足以應對每個場景的台詞都在心中打好了草稿。
在來黑市之前還默唸了好幾遍,確保一切都可以萬無一失,這纔開始了這場表演。
但現在一下子被“冷暴力”無視,穆寧滿腹的草稿一下子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調整了一下心緒,不動聲色道:“怎麼不說話麼,以為這樣就能逃過一劫?”
迴應他的仍然是一片死寂。
係統:【宿主,那個,那個主角受好像被卸掉了下巴誒,說不了話。】
穆寧:……
【嗯,我知道,剛纔看管蟲說過,我現在是在製造聲勢,從心理上讓他感到壓迫。】
係統:【原來如此,學到了。不愧是宿主大大,果然什麼都會!】
被係統這麼一誇,穆寧輕咳幾聲,以此掩飾住自己剛纔的小失誤。
他輕輕端起雌蟲的下巴,拇指指尖隱隱快靠近他蒼白的唇。
明明因為失血,雌蟲的身體失溫,理應有些冰涼纔是,但穆寧隻感覺指間跟火撩一般,燙手。
麵前的雌蟲被吊起來後顯得更高了,隨著穆寧手中的動作,雌蟲被迫微微低頭。
被卸掉下巴,他的下頜無力地下垂著,根本冇有辦法合攏嘴。
在空氣的刺激下,雌蟲的口腔一直不受控製地分泌唾液,微張的口,隱約還可見鮮紅的舌。
銀白的發被汗水與血水打濕,柔柔地貼在鬢邊,還有幾絲被含不住的唾液黏在嘴角。
唇齒邊滲出的血液更增添了一份血腥與妖豔。
就在穆寧接觸他唇邊的這麼一小會兒,晶瑩剔透的水漬已經半沾濕他的指尖。
恍神間,穆寧手上傳來一陣溫熱,不知是他手抖了還是怎的,指尖竟碰到了雌蟲的舌尖。
這觸感嚇得穆寧心臟猛得一跳,耳畔仿若驚雷炸響。但得益於老練的演技,從外表來看,他仍然不動如山。
前提是忽略他髮絲下漸紅的耳垂。
穆寧平複一番心緒,挑起起雌蟲的臉,用肆無忌憚的眼光上下打量,目光輕佻又失禮,宛若在市集裡對一個小物什挑挑揀揀。
卸掉下巴是極為痛苦的,那種鑽心的疼痛足以讓任何人的臉都皺成一團。
他回想起之前捏住雌蟲的力道,不知對於蟲族是什麼感覺,但那足以讓一個人類呼聲叫痛。
可眼前的雌蟲除了因生理因素分泌出的幾滴淚珠,神色冇有任何變化,就好像不知道痛苦是何物。
莫名地,他想聽聽這個雌蟲的聲音。
他向來想一出是一出,說乾就乾。
穆寧順著雌蟲的下頜線,一路摸到了他的耳根,順著這一處,打圈揉捏。
也是因為這一番動作,兩人的距離極限拉進,穆寧幾乎快要看數得清雌蟲雪白的睫毛。
以疤痕為界限,雌蟲一半的臉如同來自地獄深處的厲鬼,另一半仍舊完好的臉,在澄澈的藍眸子之下,襯得宛如天使,極為割裂。
麵對這樣一張臉,穆寧覺得有點不自在,便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力道不斷加重。
雌蟲平靜地闔上雙眼,扭過頭,隻留那稍顯完好一些的臉對著穆寧,顫抖的眼皮透露出微微的脆弱。
雌蟲是誤以為他接下來要索性掰斷下巴嗎?又或者是使些什麼新手段?穆寧暗暗想到,他有些想笑,有莫名覺得有些可悲。
趁其不備,他猛得一個用力。
隻聽見“哢嚓”一聲。
下巴完美地複回原位,因為事發突然,雌蟲不禁發出一聲悶哼聲。
他的表情也總算髮生變化,眼眸本是平靜如死水,此時泛起了一絲漣漪,勉強能夠讀出期中的一點疑惑。
“我可不喜歡木頭一樣的啞巴蟲奴,你最好能慘叫得大點聲,那一定是最美妙的譜曲。”
穆寧特意讓語氣帶上了十足的惡意。
他看著眼前的雌蟲,哪怕重獲嗓音,也隻是重重地喘著粗氣。傷痕累累的胸膛無力地上下起伏,翹起的毛髮讓他不像蟲族,而更像某個瀕死的小動物。
這分明是一個垂死掙紮的可憐蟲。
虛弱至極,怎麼也看不出他曾剽悍地傷過兩個管□□。
雌蟲貫穿整個胸膛的傷口已開始流出膿血,空氣中隱隱飄著一股子爛肉的腐臭味兒,那是血肉衰敗,走向死亡的味道。
按照蟲族的恢複能力
這其實並不會傷及性命,所以甜蜜之家纔會默許這種處理方式。
用這個時代的修複液治療,可以讓外觀完好如初,頂多骨子裡落下隱患與殘疾,並不會影響售賣。
但不會有蟲會為階下囚考慮這個……
穆寧看著眼前掙紮喘息著的雌蟲,手跟被施了魔法似地伸向鎖鏈。
隻要保證書中主角攻受能夠相遇,怎麼不算完成任務?
早在進入房間的時候,穆寧便暗中檢查過各個角落的監控,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剛好可以擋住雌蟲。隻是把鎖鏈鬆一點而已,並不會影響什麼。
鉤子呈倒刺狀牢牢扣死身體,隻要拉動一點,便是剖骨剃肉一般。在穆寧的手覆上的去的瞬間,雌蟲身體下意識地掙紮起來。
“呃……啊。”雌蟲發出嘶啞的慘叫聲,卻因為嗓音的無力,更像是嘴邊溢位的一聲呻/吟。
伴隨著大喘氣,雌蟲的肌肉開始不自覺得痙攣,鐵爪般的鉤子自動伸縮,鐵刺咬死肉與骨。
背後的穿透傷緊靠著翅囊,那是雌蟲最脆弱敏感的地方。
劇烈疼痛下,他渾身戰栗,顫抖又激得鐵刺自動抓死,對傷口反覆輾碾。
穆寧見狀,想再次嘗試幫雌蟲鬆開鐵爪鎖鏈,但隻要他一靠近,雌蟲就會用最後的力氣躲避他,一次次掙紮下傷勢居然愈來愈重,胸口處鮮血汩汩,糊了穆寧一手。
“滾開……”
雌蟲勉強吐露出兩個字。
穆寧心一橫,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了,一手扶住雌蟲胸口的鐵刺,另一隻手穩住雌蟲背後的鐵索,強勢地固定住鐵索。這個姿勢看起來就像是環抱著一個珍寶,但是他吐露出的話語卻又截然相反。
“不想死,就彆動。”
穆寧的聲音落在雌蟲耳邊,雌蟲也果然不再掙紮了,而是死死地注視著穆寧,藍色的瞳孔瞬間豎成一道線,宛如黑夜中的一頭野獸。
穆寧看不透雌蟲此時在想什麼,又怎麼看待他。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抓住鑰匙卡正打算鬆動機關。
十公分。
五公分。
一公分。
就在鑰匙卡即將成功刷上之時,有什麼東西在穆寧腦海內炸響。
轟隆得一聲。
穆寧隻感覺一個炸彈憑空投擲在了腦子裡,骨頭碎裂的聲音彷彿在耳邊響起。
係統此時也在穆寧腦海內拉響警報,刺耳高昂的警報聲宛如鈍鋸一下又一下的割著穆寧的大腦。
【警告!警告!警告!檢測到宿主做出違背任務的行動,現自動啟用三級懲罰措施!】
如果疼痛可以具象化,那麼他的腦袋肯定在瞬間就被砸成一張乾癟的白紙,什麼東西都會被碾壓殆儘,連白花花的腦漿都幾欲從口鼻噴射而出。
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秒,他看見雌蟲冰冷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無措,然後無窮無儘的黑暗便將他徹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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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萊先生……塔寧,塔寧……”
隱約間,穆寧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被掀起,還有冰冷器械穿透他大腦的刺痛感。
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攪來攪去,大腦被貫穿的奇妙感覺漸漸壓過之前的劇痛。
一番掙紮下,穆寧眼皮微顫,轉而甦醒。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窄窄的單人病床,他似乎正在治療室。
【宿主您剛纔在乾什麼?您是要違背任務嗎?】係統的語氣充滿驚恐。
穆寧死豬不怕開水,無所謂道:【誰說的?】
【主係統在我體內設置了觸發程式,一旦檢測到宿主行為不符合任務,就會強製啟動三種級彆的懲罰。】
穆寧:【違背了又能怎樣?】
【輕則精神電擊,重則半身不遂。】
……當初找我做任務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根據主係統預判,宿主剛纔的行為就是不符合程式。】
係統:【就當我多嘴,宿主以後也要小心一些,任務失敗,宿主的靈魂就……】
【你覺得我是那種不謹慎的人嗎?在我的詞典裡可冇有‘失敗’一說】穆寧冷哼一聲。
他來到這書中世界本就是為了回家,書中的虛假角色而已,何必為了那分文不值的憐憫,把未來搭進去。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做無用功從來不是他的處事風格。
思索間,穆寧摩挲著手邊的病床,床架子顫顫巍巍的嘎吱聲在房間裡格外引人注意。
“阿斯特萊,你終於醒了!”一名雌蟲聽見動靜趕來。
眼前的雌蟲穿著一身白大褂,手裡正拿著一根長針一樣的器械,看起來有足足十厘米長。
“我是這兒的醫護蟲,你可以叫我伊森。”
“我這裡有一個好訊息,還有一個壞訊息。你想聽哪個。”
還冇等穆寧答覆,他便自顧自道:“壞訊息就是你中獎了,好訊息就是你還可以活三個月。”
中獎了?活三個月?穆寧平靜地看著伊森,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是指基因缺陷病。”
伊森指了指穆寧的腦袋。
“你剛纔不是因為頭痛暈倒了嗎,被監管蟲送到我這兒了,就順手幫你做了個腦部檢查。”
“能得這種缺陷病也算是萬裡挑一了,症狀和精神暴動類似,一旦病發,便會頭痛欲裂,且伴隨著併發次數增加,痛苦會不斷加劇。
並且很遺憾地告訴你,這病至今冇有治療手法,頂多是開點止疼藥緩解痛苦,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伊森還送上了飽含憐憫的默哀禮,說是默哀,但這蟲表情卻仍然帶著吊兒郎當,言行舉止看不出一點點沉重。
見過的死蟲多了,現在多出個死的奇怪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哦,沒關係。”穆寧神色如常地答覆,波瀾不驚。
他推測剛纔係統的懲罰誤導了醫生,導致出現這種“絕症”,又或者他這個工具蟲身份隻需要存在三個月,因此給他安上了這種疾病。隻要任務完成,這具身體會怎麼樣,並不是他應該關心的。
但伊森聽到這事不關己的回答,整張臉震驚地都快要當場裂開。
這也能沒關係?!?那到底什麼還有關係?還真是見了鬼了。
他這兒的訊息向來最快,剛知道甜蜜之家新來了一個狠蟲,知道他狠,但冇想到他對彆的蟲狠,對自己也這麼狠。
眼前名叫塔寧的管教蟲半靠在病床上,眼下烏青和麪色蒼白,處處都透露著虛弱,但臉上卻看不出馬上嗝屁見蟲神的悲痛,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蟲隻是熬了個大夜腎虛呢。
伊森嚴重懷疑,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這蟲現在都能優雅微笑。
“害,隨你吧……但我必須強調一點,冇必要這麼拚命工作,大家都是上個班兒,死在甜蜜之家這種地方,你雌父見了都想抽你大鼻竇!
今天你暈倒,智腦檢測到蟲奴的異常行動,就及時處理了,哼,下次你可不一定這麼好運。”
穆寧猛地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及時處理?”
“是啊,正電著呢,這個時候也可能剛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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